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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安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与厉琛的争吵和脚踝处隐隐的刺痛,让他感到一阵身心俱疲。
但他心里最不安的,还是那个始终沉寂的对话框。
按照历云谏的习惯,即便行程有变,也总会提前知会他一声。
这种打破常规的沉默,像根看不见的线,勒得他的心阵阵发紧。
就在这时,司机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一眼信息,随即在下一个路口转动方向盘,将车停在了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
“安先生,”司机回过头,语气平稳而恭敬,“主办方那边出了点状况,好像是有媒体收到了风声。为了安全,我们得在这里等一下,他们会安排别的车过来接您。”
安宴睁开眼,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等待着未知的安排。
没过多久,一辆线条优雅的黑色宾利无声地滑到他们车旁停下,车身在路灯下反射着如黑曜石般深沉的光泽。
车门被推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下来。安宴的目光,最先被他的一双手所吸引。那双手极为漂亮,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皮肤是近乎冷感的白。
他没有立刻走向车门,而是抬起手,极其自然地看了一眼腕间的腕表,指尖在表盘上轻轻一点,像是在确认某个早已预知的时间点。
随着这个动作,安宴的视线才缓缓上移,落在了他的穿着上。他身上穿着一件改良过的中式长衫,面料是极有质感的墨绿色盘金丝绒,在夜色中泛着内敛而深沉的光泽。
立领的设计,衬得他脖颈修长,气质清冷禁欲。
这种带着浓重东方风骨的打扮,与周围现代的都市夜景格格不入,却又因他本人强大的气场而显得无比和谐,仿佛他自成一个世界。
他这才迈开长腿,不急不缓地走到安宴所在的车旁,屈起那双透着书卷气的手指,在车窗上轻轻叩了两下。
司机连忙降下车窗。
安宴愣了一下,隔着车窗,他觉得男人的面容似乎有几分模糊的熟悉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但对方既然是主办方安排的人,他没有抗拒的理由。他忍着脚踝的痛,礼貌地点了点头,推门下车。
当他站稳,真正看清那个男人的瞬间,安宴的呼吸不由得停滞了一瞬。
男人极有风度地为他拉开宾利的车门,一股清冽又沉静的香气扑面而来。那不是单纯的木质香,更像是一支上好的冷檀,在幽静的古刹里燃尽后,余下的那一缕若有似无的的余韵。
可在这慈悲之下,又藏着一丝乌木的沉郁,像是被镇在佛龛之下的野兽,温顺只是表象,那股不动声色的侵略感,正悄无声息侵占着你的所有感官。
安宴坐进去后,下意识地往车门边靠了靠,与这个陌生又极具存在感的alpha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车子重新启动,平稳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颠簸。
“你还好吗?”男人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安宴以为对方是看到了他下车时那有些不自然的姿态,便轻声解释道:“不小心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谢谢您的关心。”
男人看了他一会儿,那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问的,不是这个。”
安宴彻底愣住了。可当对方说出这句话时,安宴的视线,才不受控制地,真正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是一张很难用“英俊”来简单形容的脸。
他的五官轮廓并不像西方人那般立体锋利,而是带着东方独有的温润与留白,眉骨修长,鼻梁高挺,如同出自名家之手的山水画。
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眼型是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风流多情的模样,偏偏瞳色是极深的墨色,看人时沉静如古井,那份多情便被压了下去,化作了一种悲悯的、近乎神性的疏离感。
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将所有锋芒与情绪都遮掩得恰到好处。
男人轻易便捕捉到了他眼神里的那片茫然。
“很多年前见过一面,”柏燃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你记不清我,也正常。”
很多年前……见过一面?
安宴的心猛地一跳。
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势,让他有种只会是自己出错的认知。
他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却是一片模糊,只能诚实地道歉:“非常抱歉,请问您是……”
像眼前这样出众的男人,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应该是让人过目不忘的。
可自己这个普通到会被所有人轻易忘记的人,却偏偏忘记了他。
“没关系。”柏燃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如果你不记得了,我就重新向你介绍一下,我姓柏——柏燃。”
柏燃。
安宴轻轻在口中过了这两个字,几乎是瞬间,他就回忆起这个名字背后的那段过往。
十二年前那沉闷到粘稠的阴雨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羞耻感,瞬间就撞回了眼前。
那是十八岁的安宴。他像一件待售的商品,在经历了一系列严苛的“打磨”后,被安家送到了s市,去见一位“重要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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