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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既安知道连顾不可能向着他。
犹豫了一会儿,他揉揉鼻子,“有什么可问的,你们不是都猜到了吗?”
左如今:“只猜到个大概。”
柳既安似笑非笑,“我现在越来越庆幸我之前跑了,若是真让你来了披花谷,现在估计连谷底都要被你掀开看看。”
左如今:“我可没那么闲,若不是你利用我们,我才懒得管你的破事。”
“我利用你什么了?”
“你早上看到我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我了,只不过你很快晕了过去,没来得及做别的事。但后来连顾为了找我,去叫醒了你,你便察觉到我被人丢下了瀑布,并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我是外族人,又一向是非缠身,把麻烦推到我身上,简直是再合适不过,”她死死盯着柳既安的眼睛,“那只怪兽,本来就是你搞的鬼。”
此言一出,柳既安的目光终于有了些许惊诧,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你有证据吗?”
“连顾说,那块地被烧得干干净净,连怪物的骨头都烧没了,什么火这么厉害,连骨头都烧得化?”
柳既安:“本少君用的是火咒,灵族流火,你个凡人懂什么?”
“巧了,我还真见过被灵族流火烧死的人,烧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只剩下了骨头。”
“你……”柳既安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又诈我是吧?”
左如今:“那个被烧的人是我师父。”
连顾默默侧过头看着她。左如今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冷冷看着柳既安,“灵族流火根本烧不化人骨,那些东西本就是受你操控,火起之后又重新埋进地下而已,你放火的真正目的,就只是为了毁掉那一片花草丛。”
柳既安的喉结狠狠的上下耸动了一下,终于不再反驳,“是我干的。”
对面两个人都没做声,静静等他继续往下说。
柳既安反而傲娇起来,“连顾,给我倒杯水。”
连顾的思绪原本还停留在左如今提到她师父的事上,听了这话,飘忽的目光重新凝聚,不轻不重的落在柳既安脸上,“你说了才有水喝。”
“算了算了,我不渴了。”
柳既安用眼皮狠狠夹了一眼对面的两个人,总算给自己找回了一点平衡,然后才算开了口:“河边那些尸骨,其实已经有很多很多年了……”
那的确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几百年前,一向风调雨顺的披花谷突然遭遇一场旱灾,族人尚还勉强可活,但花草根本无法承受,没多久便全部枯死。连流烟泽中那些极其珍贵的灵草都难以幸免。当时的披花谷谷主心急如焚,责令流烟泽总管必须将花草救回,否则严惩不贷,那总管尝试了许多办法皆无法挽回,最后走投无路,在流烟泽外的河滩边饮剑自刎。等到有人现他时,却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明明总管的血都已经流干了,地上却未见丝毫血迹,像是被干涸的土地全都吸进去了一样。与此同时,流烟泽内的一位工匠现原本枯死的灵草竟全都重新活了过来。
但没过两天,灵草又重新有了枯萎的迹象,谷主隐约察觉到其中因由,便命人从狱中提了个死囚犯到河滩边杀了放血,果然,一切都与总管死时一模一样,地上不见血迹,灵草重新复活。
那日之后,每隔两日,便会有一个死囚犯被带到河滩边,流烟泽内的灵草便这样重新生机勃勃起来,甚至比之前长得更精神些。然而很快,新的问题来了:披花谷本就是民风闲散之地,牢里根本没有多少死囚犯。只一个多月,死囚便杀光了,旱灾却依然没有结束。
谁都知道流烟泽中的灵草对披花谷有多重要,若是灵草真的没了,披花谷在四境中便再无立足之地。
没人知道这个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当晚,一对病弱的老夫妻趁着夜深无人之时一起来到河滩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次日晨起时,人们只看到了两人干涸的尸体和开得愈灿烂的灵草。
那日之后,没有人说什么,甚至谷主也没有下其他命令,然而一种诡异的默契却无声的在所有人之间产生:许多意志消沉、无力生活之人开始在河滩边自杀。在他们眼里,自己糟烂的、毫无价值的生命竟在最后时刻能为族人做点什么,似乎也不算浪费。所有人就这样,默契的对此事绝口不提,到旱灾结束时,那河滩边已经死去了上百人。
左如今与连顾都听得面色凝重。过了一会儿,连顾才开口问:“既然是几百年前之事,为何现在还会抓人?最近也有旱灾吗?”
柳既安摇摇头,“那场旱灾结束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万事大吉了,可是没想到,流烟泽中的灵草竟被血养惯了,虽然有了水,但若是一个月见不到血,那些灵草还是会枯萎……也就是说,每个月,必须要有人祭祀灵草才行。”
左如今:“那岂不是成了无底洞?”
“就是无底洞……”柳既安长长叹了口气,“一开始,大伙儿还想着,披花谷这么大,虽然不至于每月都有人自杀,但每月总有人离世,只要将逝者葬在河滩边就好。但后来现,不行,只有死在河滩上的人的血才有用,从旁处挪过来的尸体,毫无用处。”
不光是左如今和连顾的脸色越来越沉,柳既安自己的面色也愈黯淡,“后来,他们便每月都选一个濒死之人带到河滩去,就这样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甚至历代谷主手下都开始有一支队伍专门负责此事。若是有自杀的想法,便可以去找他们报名,若是某个月无人自杀,他们便会去搜罗老病垂死之人,带到河滩边取命。更可笑的是,所有人竟然都开始把此事当作理所当然,甚至成了一种习俗。倘若一个性命垂危之人从灵族人身边被强行带走,是不会有人阻拦的……”
连顾想起左如今被带走时,那位店主理所当然的样子,默默点了个头,又觉得有些不对,“既然是披花谷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为何外族从未听说过?”
柳既安苦笑,“这就是这件事情最诡异之处,执笔之人不敢写进史书,掌权之人只敢暗中培植队伍,哪怕是普通百姓也从来不敢公然讨论此事,他们都知道这是见不得人的事,却都默契的认下,这难道不可笑吗?”
左如今看着柳既安,“所以,你想要彻底改变这件事。”
柳既安斩钉截铁,只回了一个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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