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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雨灵看着手上的血,绝望地笑了起来。她已经分不清哭与笑,她只知道只有喊出来,心才不会那么疼。
桓秋宁曾经像郑雨灵一样绝望过,所以他没有想让她冷静下来,也没说一些安慰的话。因为他知道绝望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别人说什么也没用。
无法愈合的伤口,再怎么包扎也是疼的。
照山白撕下衣摆,把布条包在了杜长空的肩膀上,他问道:“杜将军,还能撑住吗?府上可有大夫,我去请。”
杜长空捂住伤口,他看向桓秋宁,严肃道:“不必了。今夜之事绝不能外传,我相信照大人的为人,但是他,我不能放。”
想让桓秋宁死的人不只有杜长空。这场闹剧刚刚结束,在东厢房外蹲守了半夜的夜猫子,终于现身了。
“没想到今夜府里来了这么多贵客,妾身有失远迎,来迟了。”
陆金菱摇着一把孔雀翎羽扇,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东厢房。
她见杜长空受了伤,又跪在地上,佯装受了惊吓,用帕子捂着嘴道:“空儿,你这是怎么了?还有周围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男儿膝下有黄金,谁敢让你跪着,快起来,母亲为你讨回公道!”
杜长空撑着膝盖站起来,他避开陆金菱的手,“母亲,夜深了,您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情,我能处理好。”
“嚎。”陆金菱收起假惺惺的嘴脸,她甩了甩手上的帕子,“你母亲精气神好着呢,平日里也没少在夜里替你操心啊。我既然是这将军府的夫人,就得对府上的人负责。夜里府里进了不干净的人,于情于理我都得来这看看,不是吗?”
桓秋宁看着这母子俩,心道:“真是贼鼠一窝,各怀鬼胎。”
陆金菱摇着羽扇,走到郑雨灵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脸鄙夷道:“嫁夫从夫,你既然嫁到了将军府,成了将军府的夫人,你就得守这里的规矩!”
“过去的那些事儿,过去的那些人跟你还有什么关系,从你嫁进来的那天开始,长空就是你唯一的依靠!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你读了十几年的女戒,那些个礼教伦理,都喂了狗了么!”
“嫁夫从夫,礼教伦理!”郑雨灵把眼泪往上抹,不让泪珠往下滚。
“那些都是你们用来把人囚禁起来的幌子!你们把我关在了笼子里,我还得对你们笑,陪你们闹,可我不是金丝雀!我出身将门,生来便是郑氏的鹰,鹰是没法活在笼子里的。只不过以前我有爹疼,有哥哥宠爱,我性子软,不乐意与人争斗,也不愿意伤害人。可如今你们逼我生出了恨,非要让我把心里的恨发泄出来,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是拜你们所赐,也是咎由自取!我疯怎么了?疯了,总比一声不吭地死了强!”
“反了反了!我才是这个家的家主夫人,还轮不到你在我跟前用这番话来噎我!”陆金菱气得撕烂了羽扇上的孔雀翎,她怒视着郑雨灵,“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谁也不许给她放出去!我到要看看,她能不能做金丝雀!”
押走了郑雨灵,桓秋宁知道这些人该把火往他身上引了。
以桓秋宁的身手从这里杀出去并不难,但他担心这母子俩会因为他而为难照山白。照山白从上京而来,在这里并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虽然照山白带着永鄭帝的圣旨,他是朝廷命官,他身份尊贵,但是琅苏与上京隔了十万八千里,这是杜氏的地牌,照氏的手伸不过来,没人能保证照山白的安全。
桓秋宁后退了两步,走到照山白身侧,轻声道:“能不能陪我演出戏,就当咱俩不认识,成不?”
演戏给瞎子看。
“不行。”照山白伸手把桓秋宁抓过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站在我身边,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不要说,我来护你。”
“我来护你!”
这句话听的人心里暖暖的。桓秋宁踮起脚尖,往照山白的耳后吹了吹,温热的气息覆上了照山白的耳尖,他轻声说:“好。”
“杜将军,你应当知道我来琅苏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照山白拿出一块雕刻着“圣”字的令牌,挂在了腰间的玉带上,“传陛下口谕。”
此话一出,陆金菱与杜长空立马跪地叩首,不敢言。
照山白挑眉,冷笑一声,继续道:“朕深知琅苏饱受郢荣逆贼侵犯之苦,特令殇雁将军挂帅出征,支援琅苏,特令照丞为军师,与殇雁将军一同前往。见此令牌如同见朕,如有违令不尊者,格杀勿论。”
见到照山白如此雷厉风行,颇具气魄,他轻轻地抚掌,心房里生出了花,他心道:“帅极了。再帅也是我的夫!”
杜长空再叩首道:“臣接旨。”
郢荣水军已经在清江一驻扎月余,琅苏迟迟没有等到上京的消息,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杜长空听见这番话,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不知道照山白口中的殇雁将军是何人,心中仍然存疑。
照山白收了令牌,严肃道:“如今殇雁将军的大军已经驻扎在了泸州,我来琅苏便是想与杜将军一同商讨征伐郢荣之计。我需要知道琅苏水军的兵力,也要知道杜家军的策略,这样才能与殇雁将军里应外合,共同抗敌。”
“而他,”照山白回头说,“他是我请来的谋士,谁也不能动他!”
那一刻,桓秋宁的心非但没有沉下去,反而跳的更加肆无忌惮。
他是一个浑身充满秘密的人,而如今他面对坦诚相待的照山白,看着照山白坚定地把自己护在身后,让自己与他同在,他痛心疾首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骗他了。
回到雅苑之时,天将明未明,窗外有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床榻依旧是乱的,薄衾缩成一团,枕头旁还放着照山白昨夜用过的白玉发簪,
回到雅苑之后,桓秋宁用凉水洗了洗脸,他坐在木桌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照山白拿来了一个食盒,里边装着刚做出来的点心,有梨花酥,有枣泥山药糕,有桂花糖藕……大多是甜食。
曾经在忍冬祠,照山白那一句“不喜甜食”让桓秋宁记得清清楚楚。
他眼巴巴地看着糕点,问:“怎么都是甜食?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东西么?”
照山白把盛糕点的小碟端出来,放在桓秋宁的面前,温声道:“我见你好像有心事,所以想让你吃点甜的。你说过,吃了甜食,心情会变好。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桓秋宁咬了一口梨花酥,鼓着腮嚼了嚼,眯眼一笑:“好吃!我喜欢!”
照山白伸手抿去了他嘴角的酥皮,笑着问:“只喜欢梨花酥吗?”
桓秋宁看了一眼食盒,指了指枣泥糕点,言道:“还喜欢枣泥山药糕!”
“那……还有别的吗?”照山白握住他的手指,让他不得不指向自己,继续问:“你还喜欢什么?”
“我呀。我还喜欢……”桓秋宁反扣住照山白的手,摁在木桌上。
他突然起身,隔着桌子上的甜食,在照山白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装作如无其事地拿起一个桂花糖藕,咬了一口说:“我还喜欢桂花糖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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