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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药童被谷主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有些懵懂又委屈地辩解:“可、可是谷主您平日教导我们,药王谷无论修士还是魔族都不能拒之门外。”
叶檀舟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强压下火气,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我是说过!但我是不是也特意强调过,有一个人是绝对、绝对不能让他踏进谷内半步的?!”
小药童更加疑惑了,眨巴着眼睛,小声且肯定地回答:“谷主您说的那个人是萧不眠啊。来的这位郎君,他说他叫谢寒微。”
叶檀舟罕见地沉默了半晌。
好一会儿摆了摆手,“也罢,你们先退下吧。传我的话,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听雨轩。”
“是。”两位弟子虽满心疑惑,但也没敢多问,只是恭敬地拱手作揖,转身迅速离去。
叶檀舟独自站在听雨轩外,对着那扇紧闭的竹门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终于伸手,缓缓推开了门。
只见清冷的月光从半开的窗棂斜斜洒入,在青石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萧不眠就坐在那片阴影与月光的交界处,一只手慵懒地撑着头,另一只手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捻着一枚光滑的黑棋把玩。
听到推门声,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唇角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轻笑一声,“你回来了?”
叶檀舟认命般地走上前,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随手从棋笥里拈起一枚白棋,“啪”一声落在棋盘上,力道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祖宗,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萧不眠这才缓缓抬眼,那双桃花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语气轻飘飘的,“一年前。”
“一年前?”叶檀舟惊道:“我以为你那次伤得那么重,至少还得再闭关个几年才能恢复。”
“因为很无趣。”萧不眠的回答简单得近乎任性,指尖的黑棋轻轻敲击着棋盘边缘,发出规律的轻响。
叶檀舟简直要被这理由噎住:“……闭着眼睛躺着修为都能自动增长,这种好事你居然觉得无趣?”
萧不眠恹恹地抬眸看了下他,随即又垂下眼睫,专注于指尖那枚黑棋,显然对这个话题失去了最后一丝兴趣。
叶檀舟与他相识八百余年,深知这魔头喜怒无常,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倒也生不起气来,只是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无奈地摆摆手:“行吧行吧,不爱说就不说了。你这次特意跑来我这药王谷,是又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
说到这个,叶檀舟就觉得一阵心累外加头皮发麻。
这八百年来,他最头疼的就是萧不眠。这家伙仿佛自带灾祸体质,每次见面必定是一身新伤叠旧伤,偏偏还极其不遵医嘱,开的药想不吃就不吃,下次见面时伤势往往只重不轻,变本加厉。
叶檀舟一身精湛医术,几乎大半都耗在了这一个人身上,生生被他磨得没了脾气。
好不容易,五百年前萧不眠不知从魔界干了什么回来,伤重到不得不闭关,叶檀舟也因此过了五百年清静安生的好日子。
所以他听到来寻他之人是萧不眠时,第一反应真的是想立刻收拾细软跑路。
叶檀舟也没指望他能老实回答,自顾自地皱紧了眉头,语气严肃起来,“我弟子说,你进来时是撑着伞的。今夜并非月圆之夜,按理说不该如此。为何连寻常月光都见不得了?”
他顿了顿,仔细回想了一下时间,脸色愈发凝重:“上一次月圆之夜是在七天前。你那日是不是又强行催动了大量灵力或者魔气?反噬怎么会持续这么久还没消退?”
一提到这个,叶檀舟立马喋喋不休起来,带着医者特有的恨铁不成钢,“我就说了,你再这样下去,无论你修为有多高,迟早有一天要被自己活活折腾死!你难道不清楚自己体内没有魂火镇压阴煞,月圆之夜阴气最盛时强行使用灵力有多危险吗?”
萧不眠唇角弯着的弧度丝毫未变,眼里漾着淡淡的笑意,语调温和地威胁道,“你好吵。”
叶檀舟:“……”
他就说吧,跟萧不眠说这些根本就是对牛弹琴,这魔头只会变着法儿地气死他!
“行。”叶檀舟放弃,“我不说了,反正你死了我也清闲。”
萧不眠仿佛没听到他的气话,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体内有一只蛊。”
“哦。”叶檀舟没好气地应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几乎是习惯性地问,“给你下蛊的那人死了吗?”
按照萧不眠睚眦必报的性子,这几乎是必然结果。
萧不眠歪头想了想,似乎在回忆,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叶檀舟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所以你大半夜跑来,就是为了问我怎么把那只蛊取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搭在萧不眠冰凉的手腕上,“行吧,算我上辈子欠你的,谁让你当年救过我一条命呢……嗯?”
话才说了一半,叶檀舟的声音猛地哽在喉咙里。差点把刚才抿进去的那口茶全喷出来,他难以置信地感受着指下那异常却无比清晰的脉象,声音都变了调。
“相思蛊?怎么可能是相思蛊?!先不说这蛊虫早已绝迹罕见至极,光是种下这蛊的条件就苛刻得离谱。它怎么会出现在你体内?!”
叶檀舟感觉自己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猛地收回手,急需压惊般又狠狠灌了一大口茶。
如果是别人中了相思蛊,他或许还能理解一二,可这人是萧不眠啊!一个情感缺失、冷漠得近乎非人的存在!这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诡异!
不过很快他又平静下来,“还好,照你的性子,子蛊的宿主想必早就被你挫骨扬灰了。只要子蛊一死,母蛊失去感应,要不了多久也会自行消亡。倒省得我再想其他麻烦法子替你取出来了。”
萧不眠闻言,脸上露出些许不解的神色。
他微微歪着头,唇角勾着,反问道:“我为何要杀了他?”
“噗——!”
叶檀舟刚喝进嘴里的茶,终于没能忍住,全数喷了出来!
“……”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弥漫在整个听雨轩。
叶檀舟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极致的震惊与茫然,还有一种“我是不是幻听了”的自我怀疑。
好半晌,叶檀舟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惊天事实,他不信邪地再次将手指搭在萧不眠的腕间,试图找出任何一丝自己诊断错误的可能,“你体内的不是母蛊吗?不应该受这相思蛊的影响吧?你为何不杀了他?”
萧不眠没了兴致,他落下最后一枚棋子,抬眸,“我寻你不是因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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