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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潘提城,卡恩斯庄园。
奎妮·卡恩斯站在门厅中央,欣赏面前的画作。
那是“圣萨拉尔”唯一存世的肖像画。不,准确地说,它是那幅肖像画的复制品。
真迹尺寸很小,不比一本日记大多少,一直在地下仓库严密保管。获得真迹的第一时间,卡恩斯家族就请人临摹了巨幅肖像,挂在大厅正中央。
三百多年过去,所有人都相信这赝品就是真迹本身。
画像上的圣萨拉尔金发蓝眼,五官英俊非常,表情却一片空白。他坐在灰暗的木椅上,定定望着画框外的某个方向,像在等待什么。
很少有这样奇怪的肖像,通常来说,画面主角应该微笑着注视观赏者。
奎妮不喜欢这幅画,她总觉得它没画完。画中的圣萨拉尔冰冷而空洞,尽管客人们都将它解释为“悲悯”或“谦逊”。
“奎妮。”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奎妮转过身,微蜷的黑发滑落肩膀:“哥哥。”
“你有什么打算?”来人笑道,“我们的小疯子好像没死——圆环镇的房子烧成了灰,没人看到他离开,可他的状态水晶一道裂痕都没有。”
“祖父明说了,谁先杀了他,他的继承份额就归谁所有,你真的不心动?”
“没兴趣。”奎妮冷淡地说。
卡恩斯家族人丁兴旺,这一代足足有八位继承者。奎妮排行第七,肯德里克·卡恩斯是最年幼的那个,比她还要小两岁。
之前他们不是没试过掰正他,可惜肯德里克是个了不得的偏执狂。先前他年纪太小,长辈们心存侥幸,仅仅将他丢去边境。现在那小子快二十一了,行事非但没收敛,反而越发暴虐。
现在好了,长辈们只得在“家族荣誉”和“肯德里克·卡恩斯”之间二选一。
“我继承的家产够我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不需要更多。”奎妮说,“反倒是肯德里克……他逃得太漂亮了,说不定有帮手。”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要是他勾结了不该勾结的人,追杀他可不是个轻松活计。”
“机会从来伴随着风险。”她的哥哥耸耸肩,“算了,你不插手也好。”
“嗯,你们多加小心。”
奎妮兴趣寥寥地结束话题,目光又转向圣萨拉尔像。
昏暗的背景中,英雄萨拉尔一身灰衣,仍望着虚无缥缈的远方。
……
萨拉尔安静地仰望他……祂。
萨拉尔身边竖着许多墓碑,有些是碎石,有些是木板,还有些是刻了字的剑与盾。它们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静静伫立在泥土之上。
萨拉尔身穿破败的盔甲,沉默昂首,恍如众多墓碑之一。
是梦。祂突然反应过来,人类的身体会做梦。
这是弥斯有生以来第一个梦,祂梦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萨拉尔还不算闹腾,那时萨拉尔还有同胞存活。
是的,萨拉尔封印祂时,带了上千人的精锐。永恒的黑暗中,人们曾建立过一个简陋聚居点,仅靠蘑菇、食盐和清水为生。
萨拉尔是他们之中最强的,也是老得最慢的。其他人类没那么能活,短短百年间,他们陆陆续续死去了,只留下满地骸骨。
最终,萨拉尔刻好了所有人的墓碑,唯独没准备自己的那一座。
弥斯安静地俯视着一切。
祂的千百只眼睛高悬在上,漆黑的眼洞藏在黑暗更深处。可是萨拉尔仿佛能感受到祂的视线,总是抬头回望。
那时萨拉尔是什么表情?祂记不清了。
当年祂的情感还很淡薄,不足以支撑“好奇”这种情绪。祂只是看着他,单纯地看着。
梦境浮动,逐渐远去。弥斯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萨拉尔的脸。
此人正坐在他的床边,充满研究精神地观察祂……他。那张脸离他极近,近得能感受到呼吸吹拂。
弥斯猛地弹起,抬手就是一道黑光。他起得太急,狠狠扯到了自己的长发,疼得哎哟一声。
然而他的攻击径直撞上了金色防护罩,萨拉尔明显早有准备。
“早安,弥斯。”萨拉尔整整衣领,煞有介事地打招呼。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弥斯又把枕头丢向萨拉尔,后者眼疾手快地接住。
“你之前根本不睡觉,我只是有点好奇。”萨拉尔把枕头扔回原位,“看来人类身体对你的影响很大。”
“你怎么知道我之前不睡觉?”
尽管萨拉尔说的是事实,弥斯还是忍不住呛他。
“我特地分不同时间段刺激你,你的回击速度始终不变。”
萨拉尔顺手整理好床单和毯子,“那时你从不疲倦,至少看上去是那样。”
敢情这家伙在研究他,至今都没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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