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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不紧不慢自幽静处拐到街上,往回走。
万丘山的折扇搭在窗上,将那点从窗帘旁透进来的一道光线给抵着挡住了。
他垂眸,思索一番,对车夫道,“去萧丞府上。”
车夫应声,调转车头去萧府。
片刻后,万丘山眯起眼,在萧何光府中徐徐抿下一口热茶。
上位,萧何光神情淡淡,翻过一页龙鳞装的书册,开口,“你去过太学了?”
万丘山吹散茶上热气,眼尾含了一贯的笑意,“是啊,许大公子帮了在下的忙,这点恩惠自然还是要给的。”
萧何光冷冷看他一眼,复又低下,眸中莫名有些锋芒,平静无波道,“可见了你的学生?”
“小少爷啊,”万丘山挑眉,唇角饶有兴致地勾起,仿佛是答非所问,他道,“应文嗣他在见我时,底下有人带来了一个学生,说是与他约好在那个时候指点功课。”
萧何光皱了下眉,似是对他口中的某人完全提不起兴趣。
万丘山注意到,笑得像只狐狸,“那学子只在院门口闪了下身,我远远没瞧太真切,但那衫子,倒像是小少爷在府里常穿的颜色呢。”
萧何光冷冷开口,“应文嗣手底下的学生青黄不接,没个能出头的,那应该就是元晟了,竟还打算藏着掖着,不敢叫旁人看见。”
万丘山和善地笑了笑,“倒也不是不敢叫人看见罢,只是小少爷生的模样太过俊俏,让他不敢叫别人瞧见。”
他说的云淡风轻,萧何光也懒得品其他意思,茶盏不轻不重磕在桌上,没有后话。
“赏菊宴要开了,”万丘山吹走浮在茶面的一片茶叶,倒影中,他清晰明了地望见了自己眼下的一枚泪痣,顿时自怜地笑起来,问他,“萧丞可心水江南的什么好物?我让许大公子帮忙捎来。”
此句话像是没入萧何光的耳朵,他只低眼看书,外面微风阵阵,万丘山饮完一盏茶才听他说话。
“言之非难,行之为难。”
萧何光抬眸,“你谨慎些。”
万丘山微微一笑,“当然。”
太学,林荫下。
应文嗣皱眉不语,饮尽一盏茶水。
成皓挺直肩背,直到无人处才稍微放松肩膀,暗暗舒一口气。
他后背上旧伤未愈,偶尔还隐隐作痛,新生出来的皮肉总是紧绷,走动行坐间一不小心就被扯一下,很是不爽利。
同住的好友关心地上来扶他,问应学士唤他有什么事,成皓虚虚一抬手给躲了,笑着说没事。
好友知道他平日里就不怎么喜欢与人在身体上有太多接触,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热心地给他拉开凳子,自说自话,应学士一定是看他功课做得太好特意把他叫过去赞美一二的。
成皓笑笑没说什么,伸手给自己倒茶喝。
的确是交谈了一些,虽不是什么严肃的话题,但若有似无地总像是要往时事上靠,这也足以使他紧张得口干舌燥了。
好友见他跟个闷葫芦似的倒不出来什么东西,兴致不减,兴冲冲地说起了不日举行的诗会。
这个成皓倒在意一二。
这诗会是与赏菊宴有所关联的,若拨得头筹,便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满是身世显赫富家公子的赏菊宴中了——
便是无数寒门学子心心念念,攀谈、结交贵人的机遇。
好友一瞥瞅见他眼底藏了些向往,巴巴地凑过来,揶揄道,“哎,不是我说,皓兄,你文采是我们中人最好的,何不妨一试?定然是辞趣翩翩,崭露头角!”
成皓被他碰了碰胳膊,心思却想到了其他地方,眼底落得一丝落寞,缓缓握紧了茶杯,终是但笑不语。
夜间,房子后面的枝叶时不时抚在窗棂上,沙沙作响,一点桂香便也随着这点夜风缠缠绵绵地探进了纱窗。
少年躺在黑暗中,看那点月光给桌上笔墨笼上层柔柔的光,因睡不着觉而游思万千。
纱窗上的影子忽地变了轮廓,他愣愣地望着,猛地反应过来,然而盖在身上的薄被却好像一下子有了千斤重,压得他挣扎一两分才掀开下床,慌慌张张跂了木屐往前疾走几步,听到在安静夜间的踢踏声骤然停住,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踱去窗边,犹豫着打开窗。
一人背对着窗户,安静站在夜风中。
是他最开始见到的、把他领回京都的那位侍卫大哥,姓林。
饶是心知肚明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地,但成皓还是耐不住惊喜,朝窗外探了探身,小声唤道,“林大哥,你怎么来了?!”
林纪回过身来,一双蛇一般的眸子阴沉沉,左额一道明显的疤痕,常日里用额遮着,此事经风吹动,才略微显出了一小截。
成皓第一次见他时还被吓了一跳,现在已经不大会慌神了,年纪尚小的少年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独身待那么久,他甚至称得上殷切地等着男人的回答。
男人的嗓子沙哑异常,言简意赅,“主人吩咐,要少爷您数日后参加太学诗会,务必出席赏菊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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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皓愣了愣,下意识追问,“是老爷的意思吗?”
林纪皱了下眉,“自然。”
成皓后知后觉自己称谓的错误,轻轻打了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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