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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鸾俦暗契各怀鬼胎(第1页)

夜色如墨,悄然浸染了冷家大宅的飞檐斗拱。白日的喧嚣与剑拔弩张,如同退潮的海水,暂时隐匿于这片沉静的黑暗之下,只留下无声的暗流在廊庑庭院间涌动。宾客散尽,仆从敛息,偌大的宅邸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月光下喘息。

‘金尘落’——或者说,顶着这副窈窕皮囊的冷云渊本尊——正沿着抄手游廊,不紧不慢地朝着冷金通所居的“颐年堂”方向走去。她步履看似从容,脑中却飞盘算着稍后与那老狐狸的交锋。然而,刚拐过一处月洞门,一道挺拔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挡在了前路。

不是别人,正是顶着“冷云渊”壳子的金尘落。

月光勾勒出‘冷云渊’清俊却隐含薄怒的侧脸,他双臂环胸,倚在廊柱上,显然已等候多时。见到‘金尘落’(冷云渊)出现,他直起身,目光如两柄出鞘的冰刃,直刺而来。

‘金尘落’(冷云渊)脚步一顿,心下微凛,面上却瞬间挂上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被冒犯的愠怒,嗓音娇柔,却带着刺:“深更半夜,拦我去路?‘冷公子’,你这是想干什么?”她特意咬重了“冷公子”三个字,带着几分讥诮。

‘冷云渊’(金尘落)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踏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张力。他压低了声音,那属于他原本的、此刻却从别人喉中出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火气:“这话该我问你!‘金尘落’,你和冷金通那老狐狸究竟在唱哪一出?白天还恨不得划清界限,晚上就迫不及待要自荐枕席?你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金尘落’(冷云渊)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唇角弯起一抹狡黠如狐的弧度,她甚至好整以暇地理了理并不存在褶皱的袖口,反客为主:“哟,这就沉不住气了?我不是说过吗,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现在最想要的,不就是冷家的掌家权,名正言顺地掌控十里坡,乃至整个冷氏吗?”她抬眸,眼波流转,在月色下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诡艳,“你看,只要你我成亲,祖父他老人家一高兴,顺水推舟就把权力交给你了。届时,你夙愿得偿,岂不是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冷云渊’(金尘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眉峰紧蹙,眼中怒火更炽,“你当我三岁孩童般好糊弄?那老家伙!他早就知道我们身体互换的秘密!他心知肚明这桩婚事是何等荒唐,却还极力促成,你以为他安的是什么好心?他这是要把我们俩都架在火上烤!用这桩畸形的联姻,把我,把你,都牢牢绑在他的棋盘上!我们都被他利用了!”

他的指控掷地有声,试图戳破对方虚伪的平静。然而,‘金尘落’(冷云渊)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神情淡漠得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趣闻。她甚至微微歪头,露出一个近乎无辜的表情:“所以呢?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冷云渊’几乎要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炸,胸膛剧烈起伏,咬着牙道,“你就一点都不在乎?不在乎自己的名节,不在乎这具身体的归属,不在乎将来可能面对的一切非议和麻烦?!”

“在乎?”‘金尘落’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冷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在乎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件事——查清当年我为何会雷击瘫痪,背后究竟是谁在搞鬼!只要不影响我追查真相,其他的一切,包括这具皮囊的归属,包括跟谁拜堂成亲,对我来说,都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过程如何,无关紧要。”

她这番近乎冷酷的实用主义宣言,让‘冷云渊’(金尘落)一时语塞,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理智嗡嗡作响。他伸手指着对方,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你……你真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种荒唐的婚事都能应下!”

面对他的指责,‘金尘落’(冷云渊)非但没有愧疚,反而像是被提醒了什么,嘴角那抹狡黠的弧度更深了,带着点戏谑的反问:“话可不能这么说呀,我的‘好盟友’。之前我可是好心提议,想办法把这尴尬的局面换回来的,是你自己——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啊!”她模仿着对方当初的语气,惟妙惟肖。

“所以!”她摊了摊手,一副“我也很无奈”的样子,“你拒绝了我的‘友好方案’,我又急需一个合理的身份留在冷家深入调查,同时帮你堵住那些说你‘不成家不稳重’的悠悠众口。想来想去,似乎只有结成‘夫妻’,才是眼下对我们双方最‘有利’的选择呢。毕竟——”她拖长了语调,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冷云渊’(金尘落)此刻挺拔的身躯,又落回自己窈窕的身影上,语气带着一种恶劣的调侃,“自古以来,世道对女子名节的要求,总比对男子严苛得多,不是吗?我这可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呀,我亲爱的‘冷、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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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三个字,她一字一顿,吐气如兰,却像三根冰冷的针,精准地扎进了‘冷云渊’(金尘落)的心口。他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堵得慌,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掐死这个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家伙!明明是他(金尘落)占了天大的便宜(用冷云渊的身体),却说得好像自己(冷云渊的灵魂在金尘落身体里)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你……强词夺理!”他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金尘落’(冷云渊)却像是完成了今日份的气人任务,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用一种娇柔做作到令人指的嗓音道:“好啦,天色不早,我就不耽误‘冷公子’您休息了。回见了您呐”

说罢,她转身欲走,裙裾摆动,带起一阵微香。

然而,她的脚步刚抬起,手臂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抓住。‘冷云渊’(金尘落)不知何时已欺身近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语气不容置疑:“你要去老登那里做什么?”

‘金尘落’(冷云渊)试图挣脱,却现对方握得极紧。她蹙了蹙眉,随即又舒展,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生:“自然是去和祖父商量我们的‘终身大事’啊。总得定个吉日,商议些流程琐事吧?难道‘冷公子’也想参与?这等小事,怎敢劳您大驾?”

“我和你一起去!”‘冷云渊’(金尘落)斩钉截铁地说道,根本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松开手,竟率先大步朝着颐年堂的方向走去,背影决绝,仿佛不是去商量婚事,而是去奔赴一场生死决战。

看着那个顶着自己脸、却走得虎虎生风的背影,‘金尘落’(冷云渊)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也好,有他这个正主在场,有些话,或许更好说。她快走几步,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夜色笼罩的回廊中,气氛诡异又和谐。

颐年堂内,烛火通明。冷金通果然还未歇息,正捧着一卷古书,看似悠闲,实则像是在等待什么。见到联袂而来的“孙子”和“准孙媳”,他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精光,随即化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慈祥。

“哦?云渊,尘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一同来了?”他放下书卷,笑容和蔼。

‘金尘落’(冷云渊)上前一步,屈膝行了一礼,声音温婉:“祖父万福。尘落想着与云渊的婚事既然已定,诸多细节还需早日商定,以免仓促。云渊他……也关心此事,便一同来了。”她巧妙地将‘冷云渊’(金尘落)的“强行跟来”说成了“关心婚事”。

冷金通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尤其在‘冷云渊’(金尘落)那绷紧的脸上停留一瞬,心中了然。他呵呵一笑,捋着胡须:“好好好,你们有此心,祖父甚是欣慰。婚事嘛,宜早不宜迟。”他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五日后便是黄道吉日,诸事皆宜,不如就定在那日如何?”

这度快得惊人,显然是早有准备。‘冷云渊’(金尘落)眉头紧锁,刚要开口,却被冷金通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冷金通看向‘金尘落’(冷云渊),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深意:“尘落啊,你虽母亲已逝,但毕竟是白露夫人唯一的血脉,又是丹霞宫出身。如今你要出嫁,还是嫁给我冷家未来的掌舵人,于情于理,丹霞宫那边,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毕竟,云渊现在也是丹霞宫认可的一方之主了,这聘礼与嫁妆,关乎两家颜面啊。”

他顿了顿,目光又转向‘冷云渊’(金尘落),话锋微妙一转:“至于金家那边……当初圣女选拔,冷家可是给了金家不少资源。按照规矩,圣女备选者若出嫁,那些资源是需要归还的。当然,若是意外身亡……及时报备后,倒也无需归还。如今你(指金尘落这个身份)既已决定嫁入冷家,金家于情于理,也该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以示对这门婚事的重视,对我冷家的尊重。云渊,你觉得呢?”他将皮球巧妙地踢给了‘冷云渊’(金尘落),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和施压。

‘金尘落’(冷云渊)心中冷笑,老狐狸果然算计得精刮上壁,既要利用联姻捆绑势力,还要趁机从丹霞宫和金家身上再刮一层油水。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恍然与顺从:“祖父思虑周全,尘落明白了。丹霞宫与金家那边,尘落自会去信说明情况,尽力筹措,绝不失了冷家和云渊的颜面。”

‘冷云渊’(金尘落)站在一旁,听着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三言两语间不仅把婚期定了,还把聘礼嫁妆的难题甩了出来,目标直指丹霞宫和金家。他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又像个被摆上货架的货物,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这盘棋,他仿佛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别人的节奏,每一步都被算计得明明白白。

他看着‘金尘落’(冷云渊)那副乖巧温顺、与老狐狸默契配合的样子,再想到这具皮囊里藏着的那个腹黑灵魂,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麻烦。反抗?眼下似乎毫无胜算。顺从?又心有不甘。

最终,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怒火、憋屈和疑虑强行压下,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声音:“一切……但凭祖父和……尘落姑娘做主。”这话说得艰难,仿佛用尽了他全身力气。

冷金通满意地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场面话,便让两人退下。

走出颐年堂,夜风拂面,带着凉意。‘冷云渊’(金尘落)看着走在前面的、那个属于“自己”的窈窕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而‘金尘落’(冷云渊)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月光下,她(他)的脸上不再是方才的温婉顺从,而是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带着几分戏谑和挑战的笑容。

“未来夫君,”她轻声说,眼中闪烁着莫测的光芒,“看来我们的‘合作’,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了。前路漫漫,诡谲难测,可要……互相扶持啊。”

‘冷云渊’(金尘落)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融入更深的夜色中。他知道,从答应这门婚事起,他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荆棘之路。而身边这个亦敌亦友、心思难测的“未婚妻”,将是这条路上最大的变数。

冷家的夜,还很长。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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