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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醒转时,整个人已消瘦憔悴了许多,眉宇间的明媚尽数褪去,只余一片沉郁。
她不爱说话了,更不曾再笑过,成日昏睡时多,清醒时少,醒后多半也只是倚着枕头,神情木然。
小月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她,既不敢问她究竟怎么了,也不敢告诉她,每每世子爷来看她的时候,她都在昏睡,梦魇哭泣时,世子爷都抱着她低声轻哄。
小月收拾好洗漱用物,走到榻边小声劝她:“姑娘,您再这么躺下去,恐怕身子骨都躺酥了,奴婢扶您起身走动走动,活动活动筋骨吧?”
小月说着,上前搀扶她起身,容宁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就那么行尸走肉一般,任她摆弄。
哪怕是起床了,容宁也只是厌厌地移到窗下,抱膝坐着,静静望着窗外的枝影和天光,仿佛与世相隔一般,毫无生气。
那茫然眸光看似凝在庭院中的花枝上,实则空洞失焦,叫人瞧了心生酸楚。
小月在一旁,也不好过,她素来机灵伶俐,此刻却也不敢多嘴半句,只忧心忡忡地守着她。
眼见着容宁一日日消瘦下去,眼窝也日渐深陷,她心里急得不得了,却又说不出来。
难得今日天光晴好,春风送来花枝馨香,暖光照的庭院中枝繁叶茂,春意盎然,小月心下思量,犹豫开口:“许是姑娘日日幽居房中,心神才愈发萎靡的。”
“天气这样好,想必花园里的花儿开得也极好,奴婢陪您去花园瞧瞧,见见阳光吧,出去走走,散一散病气也是好的。”
她说了一大堆,容宁似乎根本听不见她说话,仍木然望着窗外。
“姑娘”小月心下难过,鼻尖一酸,忍不住哭了出来。
容宁茫然回首,抬眸望了她一眼,终于神情淡漠地站起身,慢吞吞地往外走去。
小月一喜,忙不迭跟上去搀扶住她,唯恐她身子虚弱走不稳。
小月看她一身素衣,雪白无色,恍若丧服,不禁抿了抿唇,低声劝道:“姑娘要不换一身衣裳吧?这一身白,在府中有些忌讳的。”
容宁脚步顿住,什么也没说,只转过身来,复又缓缓坐回了窗下。
那神情,既不见恼怒,也无悲喜,只叫人更觉酸苦。
小月立时红了眼眶,咬着唇瓣不敢再劝,只得硬着心肠上前,半扶半拉地搀扶她起身来,哽咽道:“走吧走吧,姑娘还是见见太阳光要紧,咱们循着小路走,不一定会碰上人”
她苦苦哀求着,眼眶中蓄满了泪花儿,容宁怔立半晌,终究未再拒绝,只由她搀扶拉拽着,往花园中去了。
许是阳光真能够驱散阴霾,容宁在花园中缓步慢行,繁花开遍,馨香浮动,气色比先前终究好了些。
小月一路殷勤相伴,变着花样说笑话儿逗她开心,她毕竟年纪小,见容宁气色好转,也跟着开心起来,语气都更欢快了。
小月笑着,一抬头,猛然瞧见远远一行人也进了花园,正快步穿行在青石板路上,前头领着的,正是府中管事的李嬷嬷,身后一队婢女,捧着各色锦缎布料。
小月愣了一下,赶紧拉着容宁往花丛中走,还没走两步,便听李嬷嬷尖声一喝:
“站住!”
小月登时脚下一滞,应激了一般,再也迈不开半步。
李嬷嬷快步逼近,满脸阴沉,眉头紧皱,冷冷将容宁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眸光愈发阴寒,乍然生怒,忽地反手一巴掌狠狠抽在小月面上。
“啪”地一声脆响,小月猝然倒地,半边脸颊迅速浮起红痕。
李嬷嬷尤不解气,抬手一把扯下容宁鬓边的白色小米珠珠花,狠狠砸在青石地砖上,咬牙喝骂:“满头白纷纷,你披麻戴孝吗?!”
珠花滚落散碎,零星洒落在石板上和泥土里,点点残雪般,一如容宁惨白的唇色。
容宁俯身去扶小月,李嬷嬷却愈发盛怒,转而指着小月怒骂:“府中岂容穿一身纯白!她不知道,难道你也不懂规矩?晦气死了!”
说着就要上来打小月,容宁抿唇,死死抱住哭泣的小月挡在她身前,李嬷嬷唇角一撇,不管不顾地劈头盖脸抽打下来,一连几巴掌都抽在了容宁身上。
忽地,一道黑影倏然闪至,一把扭了李嬷嬷的手腕,将她生生钳至一侧。
李嬷嬷痛呼出声,抬头定睛一看,竟是世子身边的枭宁。
她仗着管事身份,厉声叫嚣:“你少管闲事!府中竟有人戴孝,犯了忌讳,我身为管事,合该教训管教!”
“是我命她这么穿的。”
穆琰阔步走近,看见地上紧搂着小月的容宁,眸光骤冷,望向李嬷嬷,“我喜欢她穿白色,你有何怨言,冲我来。”
李嬷嬷瞳孔微颤,声线陡然发虚,“世子世子的喜好,老身岂敢置喙。只是王爷、王妃若瞧见了,怕是要动怒的,老身管理后宅规矩,总得尽心尽力替主子分忧才是”
“她的事,我自会理会,无需你插手。”穆琰冷声:“退下。”
李嬷嬷哑声,只得躬下身去,垂头退去。
花园中立时安静下来,穆琰回首望向容宁,她仍麻木地护着小月,仿佛根本未听见方才所发生的一切,眼神空寂,面色惨白。
穆琰抿唇,瞥了枭宁一眼。
枭宁立刻上前扶起小月,“走,带你去上点药去。”
小月不敢违抗,只得抹着眼泪跟着枭宁走了。
容宁没了小月,似失了依靠,茫然跌坐在地上,她垂首,一颗一颗捡拾散落一地的小米珠。
泥土污了她白皙指尖,她也浑不在意,动作执拗,似要将破碎的东西一一补全。
穆琰走过去,俯下身,握住她的手,眉头深锁,眸底尽是痛意。
“不要了。”
他拂去她手中沾了泥污的珠子,用自己的衣袖拭去她指尖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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