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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祁容礼,也成不了祁容礼。
祁容礼安民济物,儒雅知礼,又杀伐果断,肩负大义,若是生在乱世也会是一代枭雄。
可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在意岳百银的看法?真的会为了求得岳百银的原谅想尽办法?甚至给她这个后辈下跪?
应是不会的吧。
他这样内核强大的人,应是后世无论如何评说他都不甚在意,更不用说仅岳百银这一个人的仇视怨恨。
若非如此,为何之前数十年不说歉意,临死才想起跪这一跪。
有何意义。
她这么想着,便这般问了。
岳百银看了她好一会儿,扯出一个笑来,十分干涩:“你倒是比我还了解他。”
“他今日跪你,应不是真的对我愧疚,或为往事伤怀,大抵……是为了宁宁吧。”
“他的本命灵兽?”徐星星之前听到过这个名字,“宁宁也是这样死的?”
“他那冷血之人,怎会放过宁宁?只有宁宁带头上阵,其他修士才会忍痛将自己的灵兽送上。”
两人又是长久的沉默,好一会,徐星星才又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亲手将自己的本命灵兽送入死局,未免不心痛。”
“心痛又如何?”岳百银嗤笑一声,忽然一手大开,他们二人与小黑之间便隔开了一层透明结界——
隔声阵?
上一秒还在疑问他为何打开此阵的徐星星,在听到他下一句话时,立时恍然大悟,
只听岳百银问道:
“若你是他,是否会让小黑送死?”
“滚蛋!呸呸呸!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徐星星应激一般,直接骂了出来,她一直抗拒的问题被岳百银直接撕开袒露她的面前,让她生出一种被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叫起来答题的慌张感。
“别怕,他听不到,你就说你心中所想便是。”岳百银如此道。
徐星星看着岳百银那探究不确定的眸子,那慌张瞬间全然消失,甚至因他的不确信生出了一丝恼怒。
她迎着岳百银的眸子,一字一顿,却很是笃定:“若我生于那时,我会死在小黑之前。”
她刚刚已经不由自主情不自禁无数次地推演这个假如。
最后发现,只有这个结果才是让她最心安的答案。
一阵凉风吹到屋内,小黑的衣袖向内翻飞,日光照在他的头顶,让他整个人明媚起来,这样好的一个人,这样一个曾经受尽苦楚的人,她真的不舍得再让他受伤。
她继续道:“师傅,苍生大义于我而言不如身边家人知己,我佩服祁容礼这样的人,但我不是他,我身边的人才是我活着的意义。我愿用我之死,去换他生,若他必死,我会先他而死。我不能忍受谁以任何看起来很是正当的缘由将他夺去,不论那人是祁容礼,还是我的父亲。”
谁也不行,从他在满眼血腥时捂住她的眸,从他在漫天雷光中将她救下,她就知道,便他的后半生永远是一条狗的形态,她也会永远陪他,护他,保他无忧。
屋中寂静,屋外的太阳升至正中,云层愈发稀薄,空气也愈发温暖。
岳百银定定地看着她,眸中有震惊,有艳羡好似还有闪烁的泪意,可只一会,又不见了,他又陷入回忆:“宁宁之所以来昆仑,是因救祁容礼身受重伤,几欲身死,当时他只是凡人,从山底一直到山顶,一步一跪,后又在御兽派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才让我师伯心软,将宁宁救下。”
“你看,莫说人心亦变,修仙之人的心,也是善变的,让宁宁生的人是他,送宁宁死的却也是他,你如今之言虽然铿锵,但之后,谁又知你不会变?”
徐星星锁了眉,觉得他如此逼问,简直像是找茬:“师傅,我从未见您提过您的灵兽,他也是如宁宁那般吗?”
这个问题算刺耳,但徐星星觉得他一直在刻意提及她想逃避的事,还一直说她送小黑死之类的屁话,她有些不爽,便也想戳戳他的伤疤。
岳百银怔了,但并未生气,脸上带了一丝无奈苦涩之意:“我的本命灵兽是一头苍老玄龟,当时我放他去,他却瞒着我自己回来了,最后自己身死救下了数十只灵兽,害我失了半身修为,这只傻龟,你见过这么傻的兽么?白活几千年了。”
她看着岳百银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咄咄逼人了些,她给岳百银和自己都倒了杯茶,将椅子拉到他的对面坐下:
“那您放心好了师傅,我让小黑走,以小黑的性子肯定跑得比谁都快。你问我会不会变,我不能保证,但我知道,我的心很小,路也窄,能进到里面的人,很难出去。况且,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以及缺点,便是护犊子。除了我,谁也别想欺负他。”
她兀自和岳百银碰了下茶杯,随后将茶一饮而尽,后又道:“师傅,此事你与其恨祁容礼,倒不如去恨那十恶不赦地魔族,去恨那罪大恶极的魔神!若不是他,若不是他们,也不会逼害你们致此,与其把自己逼进牛角尖,恨自己的队友,不如去怪那眼前实实在在的敌人。”
“恨魔族?”岳百银看着他,语气喃喃,后又十分愤恨,“我当然恨魔族!我恨祁容礼是真,可又不是拿他当魔族去恨,这能一样吗?我盼着魔物死尽死绝,我恨不得将魔神睺渊抽筋拔骨,可对于祁容礼,我也仅是不想见他而已。”
“对啊,你就把对祁容礼的恨再多转移到魔族身上一些嘛。”徐星星神色认真,“恨也是很累的,尤其是恨亲近之人,为何要逼着自己这么累呢?若是宁宁和玄龟活着,应也是不愿你活得如此拧巴的。”
岳百银仰头喝尽茶水,冷哼道:“我拧巴?若你是我,也不见得能想得开。”
“师傅,你倒也不用反讽我嘛。”徐星星笑了,“但您说得很对,若我是你,我会拧巴至死,谁也劝不了我。”
“……说什么屁话。”岳百银无语一瞬,“你劝我倒是挺能叭叭。”
“没办法,慰人者,不见得擅长自我安慰嘛。”
二人的气氛稍稍缓和,却没有注意到立于门口的少年,那愈发僵直的身子。
第40章拥抱
徐星星不是不擅长自我安慰,她太擅长了,所以她知道有些事,她真的安慰不了自己。
比如关乎在意之人的生死。
这种事若不是现下避不开,她一辈子也不会去设想这种假设。
太痛了,只是想想都觉得痛至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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