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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跃的篝火将李大夫脸上那极度震惊与复杂难辨的神情映照得明暗不定。他死死盯着林微手中那枚散发着温润微光的羊脂白玉印,尤其是底部那“观星客”三个古篆小字,仿佛看到了某种绝不可能出现的事物。
洞窟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周嬷嬷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
良久,李大夫才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玉印……你从何处得来?!”他没有否认,反而直接追问来源,这本身几乎就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林微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她紧紧握着玉印,感受着那残留的温热,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李大夫的视线:“从一艘船里。一艘停在地底暗湖上的、古老的鬼船。里面有很多研究魇藤的笔记和仪器,还有……这本日志。”她将另一只手中紧攥的那叠泛黄纸稿微微抬起。
李大夫的目光瞬间黏在了那叠纸稿上,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激动、追忆与巨大痛楚的光芒。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触碰那些纸稿,却又在半途猛地停住,手指微微颤抖。
“《地煞观测录》……它……它竟然还在……”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沧桑感,“你……你竟然找到了‘潜渊舟’,还拿到了这个……天意……真是天意……”
潜渊舟?那艘鬼船的名字?
林微趁热打铁,步步紧逼:“日志里记载了井底那具杀不死的前朝女尸,记载了用活人祭祀绘制血咒来镇压怨气!记载了楚瑾宸的默许和恐惧!李大夫,或者说……‘观星客’先生,这一切,你都知道,对不对?!你一直都知道!”
李大夫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脸色在火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他缓缓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极度疲惫和痛苦的神色,半晌,才缓缓睁开,眼中已是一片沉痛的死寂。
“是……我知道。”他承认了,声音低沉而无力,“我不仅知道……那本《地煞观测录》,就是出自吾之手。”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李大夫承认,林微还是感到一股寒意直冲头顶。眼前这个看起来温和儒雅的大夫,竟然就是那个记录下如此恐怖邪恶之事的神秘“观星客”!
“为什么?”林微的声音因愤怒和不解而颤抖,“你既然记录下这一切,为何不阻止?为何还要留在王府,替楚瑾宸遮掩?那些被当作祭品的人……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李大夫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痛楚更甚。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转过身,看向地上气息奄奄的周嬷嬷,声音沙哑道:“你先看看她吧……她时间不多了……或许,她的样子,能回答你一部分问题。”
林微一愣,目光转向周嬷嬷。之前距离较远又被衣袍遮挡,此刻仔细看去,她才骇然发现,周嬷嬷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腕皮肤上,竟然隐隐浮现出一种极淡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暗绿色纹路!
那纹路的形态……与她之前看到的魇藤以及那些邪异符号,有着某种令人不安的相似之处!
而且周嬷嬷的呼吸方式极其奇特,每一次吸气都异常艰难悠长,呼气时却带着一种轻微的、仿佛风穿过空洞般的嘶嘶声,完全不似常人。
“她这是……”林微作为一名法医,立刻察觉到这绝非普通病症。
“她被‘地煞怨气’侵蚀已深,又长期看守‘血咒地穴’,身心早已被掏空……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凭一口‘续命针’吊着罢了。”李大夫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悲凉,“她与我一样,都是这桩罪业的……知情者和受害者。”
“受害者?”林微蹙眉。
“你以为,楚瑾宸会放心让完全无关的人知晓并处理如此骇人听闻的秘密吗?”李大夫露出一丝苦涩至极的笑容,“我与周嬷嬷,还有之前那些‘消失’的知情者,要么是家族世代服务于王府、无法脱离的核心旧人,要么就是如同我这般,因故被迫卷入,身上早已被种下‘魇蛊’,生死皆操于他手,不得不为其掩盖罪恶,甚至……协助处理‘祭品’。”
魇蛊?!林微想起了张婆子的惨状。
“所以……张婆子她……”
“她也是知情人之一,负责照料后园那些‘不起眼’的魇藤,结果自己心神被蚀,变得疯癫……王爷本想将其灭口,是我谎称其疯言疯语或可利用,才暂时保下她性命,将其囚禁于地穴,本想寻找解毒之法,谁知……”李大夫叹了口气,未尽之语满是苍凉。
林微感到一阵齿冷。楚瑾宸的手段果然狠辣绝情,用毒控制知情人,让他们互相牵制,成为帮凶。
“那你给我钥匙,指引我去地穴,又是为什么?你不怕楚瑾宸发现?”
“我……我已时日无多。”李大夫指了指自己灰白的头发和疲惫的面容,“魇蛊的反噬越来越强,我预感到王爷即将对所有旧人进行最后一次‘清理’,以彻底掩盖秘密。周嬷嬷病倒并非意外,而是毒发的先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的目光变得锐
;利起来,看向林微:“而你……王妃,你的出现是一个巨大的变数。我观察你许久,你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怯懦无知。你冷静、敏锐,甚至……懂得一些迥异于常人的知识(他指的是林微之前试探他的药方)。最重要的是,你与王府旧势力毫无瓜葛,是王爷也无法完全掌控的‘外人’。或许……你是唯一能打破这个恐怖循环,甚至……终结这一切的人。”
“终结?如何终结?”林微追问,“那井底的女尸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杀不死?只能用活祭镇压?”
李大夫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神秘:“那具女尸……根据我多年的研究和查阅无数皇室秘辛推断,她很可能并非凡人……而是前朝末代那位以巫蛊之术祸乱宫闱、最终被秘密处死的……‘幽妃’!”
“幽妃?”林微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
“传闻此女生而通幽,能驭使毒虫异草,精通各种邪异咒术。被处死时怨气滔天,尸身不腐。前朝覆灭时,其陵寝被毁,尸身失踪……没想到,竟被秘密镇压在了这瑾王府之下!王爷……楚瑾宸的母族,与前朝皇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很可能早就知道这个秘密,甚至……继承了什么。”
林微听得心惊肉跳,这牵扯的秘辛越来越骇人听闻。
“至于为何杀不死……”李大夫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敬畏,“……或许与其通幽的体质和强大的怨念有关,或许……其尸身早已与地底阴脉及那些变异的魇藤融为一体……常规方法根本无法伤其根本。那些邪异符号和活祭,也并非王爷所创,而是来自前朝皇室遗留的、残缺不全的某种古老邪法,名为《幽冥镇煞书》,试图以其怨制其怨,但显然……效果越来越差,反而不断滋养着那些魇藤,酿成更大祸患。”
他看向林微手中的玉印:“这枚‘观星客’之印,是我师门传承信物。师门世代观测星象地气,本为避祸趋吉,守护一方。我潜入王府,本是想查清此地日益浓郁的‘地煞怨气’之源,却不幸身陷囹圄,被迫成为帮凶……我将此印藏于潜渊舟,是希望有朝一日,若有人能发现真相,或许能凭借此印,找到真正克制那‘幽妃’怨灵的方法……而非一味地用活祭邪法拖延。”
“真正的方法?是什么?”林微急切地问。
李大夫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苦涩:“……我不知道。《幽冥镇煞书》是残篇,师门传承中也只有零星记载,提及‘幽妃’之怨,非寻常法可解,需寻‘异星’之力,或……毁其根源。但何为‘异星’?根源又在何处?我耗费十余年光阴,亦未能参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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