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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块门板合拢的闷响在堂内回荡,将外界渐起的夜色与隐约的马蹄声彻底隔绝。
油灯的光晕缩在柜台一角,勉强照亮方寸之地,将大半空间让给了沉甸甸的阴影。
小七长吁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松懈下来,揉着发酸的胳膊:“总算清净了!掌柜的,您说今儿这日子,是不是格外邪门?尽听些打打杀杀的晦气事。”
老周已经端着那套茶具往后院走,闻言停下脚步,隔着镜片瞥了他一眼:“少说两句,赶紧收拾利索。耳根子清净,心里才清净。”
“我这不是怕嘛……”小七嘟囔着,还是认命地拿起扫帚,开始清扫地上被那汉子带进来的尘土,动作拖拖拉拉。
徐容没理会两人的对话。
他走到柜台后,指尖掠过刚刚擦拭过的台面,确认再无一丝油腻,这才吹熄了墙壁上最后两盏挂着的油灯。
堂内光线骤然黯淡下去,唯有柜台那盏孤灯,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更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微微晃动。
他沉默地站了片刻,然后转身,掀开通往后院的旧布帘。
后院狭小,一口石井,几盆半死不活的葱蒜,角落里堆着柴火。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拂动他额前几缕散下的黑发。天际还剩下一丝灰蓝,星辰尚未完全显现。
他在井边那块光滑的青石上坐下,背脊微弓,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褪去了几分柜台后的刻板,添了些难以言说的疲惫。
随后从怀里摸出一样小物件,在极微弱的光线下,那似乎是一枚边缘磨得光滑的深色石子,或是某种不起眼的木雕,被他握在掌心,指腹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摩挲着。
动作很轻,很慢。
堂内,小七扫地的沙沙声和老周在厨房轻微的水声隐约传来,更衬得这小院寂静。
忽然,他摩挲的动作顿住。
指尖收紧,将那枚小物件紧紧攥在掌心,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闭上眼,喉结极轻地滚动了一下。
墙外,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模糊地飘过,一慢三快。
——四更了。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深处有什么情绪剧烈地翻腾了一下,像是沉潭底被搅起的泥沙,但旋即又被强行压下,快得仿佛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又将那枚石子或木雕仔细收回怀里贴身处,站起身,动作恢复了惯常的稳定。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
掀帘回到堂内,小七已经扫完了地,正凑在柜台那盏油灯旁,眼睛发亮地比划着:“……您没瞧见,那镖师爷的刀有这么长!鞘上还镶着宝石呢!他说往北边去的道上,见了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压低声音“——的尸体!说是黑衣蒙面,身上干净得很,啥标记都没有,邪乎得很!”
老周正拿着抹布擦拭最后几张桌子的凳面,头也不抬:“死人财也敢惦记?小心晚上魇着。”
“我哪敢啊!”小七叫屈,随即又兴奋起来“周叔,您说那是不是江湖仇杀?话本里都那么写!高手过招,月黑风高……”
“写话本的饿死的也不少。”老周泼冷水,把抹布扔进盆里“甭管外面是风高还是浪急,咱这客栈,就是个舢板,老老实实漂着才是正经。别总想着看大船的热闹,小心一个浪头拍过来,船毁人亡。”
小七不服气:“可他们都说到京城了!说几位……呃”他下意识地压低声音,指了指头顶“那几位爷,闹得厉害!兵马都动了好几次了!咱这店离官道这么近,万一……”
“万一什么?”徐容的声音插了进来。
他已走到柜台后,正将账册一本本摞齐,声音不高,却让小七瞬间熄了火。
“没……没什么,掌柜的。”小七缩了缩脖子“我就是瞎操心……”
徐容抬起眼,目光扫过小七不安分的脸,又掠过老周低垂的眼帘:“漕帮的漕粮,走的是水路。盐帮的私盐,自有他们的暗道。官道上的兵马,调动的是朝廷的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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