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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予焕明白朱瞻基的言外之意,一时间少见地沉默下来。
如今辽东大部分地区都已经成了荒地,仅仅留下卫所负责防范鞑靼入侵,连囤田都人手不足,就更不用说让这些士兵们去做一件不一定真的有成效的事情了。
说到底,要是这法子最终没有成果,京师就必须运输粮食送往辽东作为补贴,所以朱瞻基当然是更希望保持原状。
事情的尴尬之处就在于朱予焕没办法拿出一个成果来说服朱瞻基,朱瞻基也完全可以借着这一点不做任何改变。
朱友桐在父女两人之间来回看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朱祁镇已经道:“爹,姐姐的那本《农书》那么多人买,说明姐姐的道理很有用,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按照姐姐说的做?我们这么厉害,要是种不出来,就用仓库里的粮食补贴呀。”
看他这副自信的样子,朱瞻基顿感头大,语气也有几分僵硬,道:“辽东士兵本就苦寒,从京师运输粮草又有损毁的风险。镇儿,你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不要胡言乱语。”
朱祁镇有些不服气,道:“姐姐的年纪也不大,可是照样能为爹分忧,我有什么不可以的?”
朱予焕都怕这孩子给朱瞻基气晕过去,赶忙打断道:“这事不是小事,爹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镇哥儿,别犟。”
倒是旁边的朱友桐忍不住在心底幸灾乐祸起来,但面上还是一副乖乖女的模样,道:“爹爹别气,弟弟就是年纪太小了,不懂事而已,长大就好了。”
胡善祥轻咳一声,伸手拍了拍朱友桐的手臂,示意她不要随便开口。
只是朱友桐这么一说,更是火上浇油。
朱祁镇愈不服,认真地说道:“上次那个杨老头夸我是武王,王先生和我讲过,武王是了不起的聪明君主,说明我也很聪明,能和姐姐一样给爹出谋划策。”
朱予焕看朱瞻基额前青筋一跳一跳的,忍不住咳嗽一声,道:“这也不过小事而已,如今推行农具和有效的耕种方式才是重中之重。”
朱瞻基这才有了个舒缓语气的理由,对朱祁镇道:“你多听听你大姐姐的话,不要擅专自大。回去多读几本书,再写心得,之后拿来给我看。”
朱祁镇一听说要读书,还要额外写心得,不由撅起嘴,向自家姐姐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至少这小子明面上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朱予焕开口道:“爹,镇哥儿还在开蒙呢,总是看那些大部头可不行。况且他也是好心,只要出阁读书后有名师教导,将来必然有所作为。”
朱瞻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便顺水推舟道:“镇儿,看你连皇宫都没怎么出过,说起辽东的事情却头头是道……你王先生难道没有给你见过纸上谈兵的典故?既然你对辽东有这么多说法,之后让亦失哈好好给你讲讲辽东到底是什么地方,再让你姐姐同你详细说说辽东的情况,我看你这个太子还会不会空谈大话。”
朱祁镇原本还不大乐意,听到朱予焕也在,这才嘟囔道:“好吧……”
起码姐姐说起故事更有意思,丝毫不输王先生。
第45章太子心
朱予焕原本还想着如何把话题引到亦失哈身上,没想到困了便有人送枕头过来,她只觉得朱祁镇这个弟弟突然可爱了不少,便揽着朱祁镇的肩膀,假装和他说小话,道:“瞧,以后可不能顶撞爹爹了,知道了吗?”
朱祁镇乖乖点头,道:“知道了,不然爹爹又要罚我看书……”显然是对此十分怨念。
朱瞻基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你们姐弟两个一条心,让爹爹做恶人?”
朱祁镇亲近地靠着朱予焕坐下,骄傲地说道:“大姐姐对我最好。”
朱友桐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递到唇边,好掩饰那一丝嫌弃和不屑。
朱瞻基无奈地摇摇头,“你也该多和钰哥儿一起玩,不要总是赖着你大姐姐。”
朱祁镇本就是奶奶抚养,应该多和同龄的男娃娃相处才是,否则岂不是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
朱祁镇撇撇嘴,道:“钰哥儿成日里安安静静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还等着大姐姐这次回来带我骑马呢。”
朱瞻基只好安慰自己,到底朱祁镇年纪还小,正是调皮的时候,道:“你要是再静不下心,就跟在你母亲身边,每日读读经文,到时候就能安静下来了。”
没想到朱祁镇竟然也不怕,一挺胸膛道:“去就去,母亲宫中的点心最香,听说都是姐姐让人在宫外茶坊卖的,比奶奶宫里的还好吃。”
朱予焕赶紧抬手捂住朱祁镇的嘴,免得这小子怼个没完,真把朱瞻基惹恼了。
胡善祥也看出朱瞻基的愁闷,自己这个皇后不能一言不,便劝慰道:“太子聪颖,所思所想正是天马行空的时候,焕焕小时候也是如此,陛下何必介怀?”
朱瞻基总不能当着胡善祥的面说朱予焕又没有继承皇位的重担在肩,因此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要是五弟在就好了,算来祁镛与他年纪相仿,兄弟之间一起玩也是一件好事。”
朱瞻基本人年幼的时候便跟在朱棣身边,周围都是军士,曾经和朱棣微服民间不说,十二岁的时候便曾留守顺天,算是受过一番磨砺。
但朱祁镇却是朱瞻基千盼万盼得来的继承人,他出生的时候朱瞻基已经是皇帝,这太子天生便含着金汤匙,张太后也好、朱瞻基也好,就算再怎么对朱祁镇严厉,也始终狠不下心。
朱予焕十分明白,他们都是过来人,吃过那份苦,自然也舍不得后代受苦。朱家的这点特性,从朱元璋为子孙后代设置的各类保障和限制就能看得出来。
加之朱祁镇很是机灵,做长辈的难免会有侥幸心理,想着等太子长大一些就好了。
朱予焕闻言一笑,道:“爹爹何不召大臣之子入宫做弟弟的伴读?也免得镇哥儿孤寂。”
朱祁镇听到这里,立刻期待地问道:“爹,你真的要让人进宫来陪我?”
朱瞻基摆摆手道:“孩子到底还是长在自己眼前好,他们哪里舍得?宫中也有不少与镇儿年纪相仿的宦官,让他们做伴读也是一样的。”
朱予焕恍然大悟,“爹爹说的是,是焕焕思虑不周。”
朱予焕是故意如此言,为的便是让朱瞻基自己把路堵死。
其实她和朱瞻基都十分清楚,伴读与太子朝夕相处,若是擢选官员的子弟陪侍在侧,和太子的关系过于亲近,保不准将来会出什么乱子,自然是要将这种不可控的萌芽提前扼杀。
相较之下,太监和藩王世子的威胁性小上许多,正是最佳人选。只可惜朱瞻墡不愿意牵涉皇家事务,跑得最快,朱瞻基总不能把人硬抓回来。
若要召人入宫,武勋子弟也是不错的人选。毕竟和需要考试的文官不同,武官职务皆为世袭,只要家中没有绝嗣,官职便会一直继承下去。
太子有戒备和利用之心,将来未尝不能借着武勋的手把控全局。
朱瞻基是未曾想到这点也好、还是不愿意这么做也罢,对于朱予焕来说都算不上一件坏事。
朱予焕自己还想着和武勋们拉近距离呢,但要是有太子这么个香饽饽在,还要她这个顺德公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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