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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星渊买了帷帽,出了小成衣铺,便纵马回了甜水巷,深宅小院当中。
宅院当中。
苏皎皎依旧是坐在一个杌子上,在桃树下看一地的粉白落花,可她心中装着心事,想着靳星渊怎么出门这么久还不回来,不就是买一顶帷帽吗,至于耗费这么长时间吗?
再说,他来时院门口拴着马,出门买帷帽也是骑马去的,应当是很快就回来了啊。
难不成他在耍玩她,又或者锦衣卫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案,需要他赶回去亲自处理决断。
苏皎皎正感到心烦意乱,七想八想着,两道月亮似的弯眉微蹙,轻咬着唇上软肉,就在这时,院子的门推开了。
苏皎皎听到门开的细微动静,她一抬头,入她星眸的是一身绯色金线的飞鱼服,这种规制的飞鱼服,只有锦衣卫的至高上位者,指挥使一人能穿。
“爷,您回来了。”
苏皎皎笑吟吟道,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笑,红唇翘起一角,如花笑靥。
“回来了。”靳星渊道。
“爷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皎皎还以为您言而无信,不会来了呢。”苏皎皎的红唇翕动一张一合,甜言软语,一脸羞赧道。
靳星渊垂下眼皮看苏皎皎的一副赧红的女儿家面孔,晓得娇娇儿这是等着急了,生怕他一去不回。
被人期待着回家的感觉甚好,他一向冷硬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于是便勾唇解释道:
“爷不太认得甜水巷的路,况且这胡同巷子七拐八拐的,实在是有些讨厌,骑马也不好急驰,爷找了半天才寻到一家成衣铺。”
“好了,这帷帽也买回来了,娇娇儿,快点将它好好地戴在头上,遮掩好你的美人面,赶紧同爷一起去出门逛逛街市吧。”
靳星渊说罢,他亲手将帷帽给戴在了苏皎皎的头上,稍微调整了一下她下颔的系带的位置,帷帽戴好了之后,他一双大手拉着她的柔荑小手,温声笑道:“娇娇儿,跟爷走吧。”
二人骑着马,一同出了甜水巷,到了距离甜水巷最近的一条繁华街巷的位置,此处名叫朱雀大街。
二人下了马,靳星渊找一处拴好马后,二人开始在街巷内逛街。
此刻正值上午,天朗气清,春光正好,街道上行人如织,街边有卖早餐的小饭铺,馄饨铺子,包子铺子,芝麻烧饼摊位,豆浆饮子摊位等等,诸如此类,还有路边站着叫卖冰糖葫芦的小商贩。
苏皎皎头戴帷帽,隔着一层白纱,她的一双明眸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卖冰糖葫芦的小商贩,当然了,不是盯着小商贩本人,而是盯着他叫卖的冰糖葫芦。
一直拉着苏皎皎小手的靳星渊,他自然也感受到了她对冰糖葫芦的灼热视线。
于是,一锭明晃晃的银子放在了小商贩的手中,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放在了苏皎皎的雪白柔荑中。
苏皎皎的手中捏着一串冰糖葫芦,覆面的白纱之下,她红唇咬了一口,味蕾上甜丝丝的糖浆味道,酸酸甜甜的山楂果肉味道,感觉开心极了,原本就呈现出天然弧度微翘的红唇,翘起的弧度更高了点儿。
她从小喜甜食,可是说得上是嗜甜,可当时年纪幼小,爹爹温明寒不喜欢她吃太多甜,生怕她乳牙吃坏了,因此定了一条家规,她一个月也只能吃两回。
后来年纪稍长,她虽然依旧嗜甜,长大后即便爹爹心慈,特意免了她这条家规,可她从小被爹爹的教条给教规矩了,碍于温氏贵女的身份脸面,她一月也仅仅吃两回甜食,她觉得,物无美恶,过则成灾,浅尝辄止就很好。
再后来,温氏一门覆灭,大厦倾颓不复,她沦落入了教坊司被发配到了芙蓉楼,教习嬷嬷严令禁止,不许她吃一丁点儿甜食,说是吃甜食会发胖导致无法取悦客人,不是她这等卑贱的罪臣官妓可以吃的。
再再后来,她正式成为官妓,被教坊司内的教习嬷嬷调教良久,初次接客的第一日,恰好靳星渊过来芙蓉楼,她放下了尊严,放软了身段去求他,将自己的清白之身献给他,白日贪欢后,她得了他的庇护。
那之后的头一个月,她在芙蓉楼日夜忧愁,食不知味,第二个月,她在甜水巷清苦度日,日日稀粥青菜。
如今终于尝到了一口久违的甜食滋味。
竟然是心口胸间五味杂陈,一双明眸喜极而泣,遮盖着的白纱底下,一张世无其二的白皙美人面孔上,一脸的湿润泪痕。
娇娇儿“娇娇儿,哭什么,爷待你不好……
帷帽的白纱下面,苏皎皎一双乌黑水润的剪水瞳,一开始仅仅是眼尾淌了几颗珍珠似的豆子大小的泪珠,可她心口浅,须臾光阴过去,已经是满脸泪痕,泪如雨下。
苏皎皎也觉得自己有几分矫情,靳指挥使这位便宜表兄都这般心慈地朝着她伸出援手了,让一无所有,身处无边沼泽快要窒息的她攀上了他这么高的高枝,改换良籍成了他的外室,将来只需以色侍奉他一人,一辈子衣食无忧,前程无虑。
如今怕她闷着,还带她出门逛街,给她买糖葫芦吃。
她该知足的。
靳星渊侧目看着面前头戴帷帽的娇娇儿,目光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细肩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在无声啜泣。
靳星渊正欲抬手掀开帷帽白纱的一角,却又听见身后贩卖糖葫芦的那名小商贩开口道:
“大人,这一两银子也太大额了些,小的这找不开,这一串冰糖葫芦只需要五枚铜钱,大人有零钱吗?又或者去隔壁馄饨铺子换些散钱过来……要不小的替您跑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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