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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帝无声点了点头,转身问道:“郦依被拿了,江南那事,还得有人招呼着。张邈如今肩上担子太重,还是得给他弄个帮手。郦依虽蠢,却是个胆大狠心的,冯延年此人胆小怕事,不堪重用。明日叫张邈来一趟,提拔个人上来,接了这工部堂官之位。此外,岐王身边那些人,怕是有些刚愎自用了,还真以为自己能成什么大事。那个林见善,往日里闷声不响,如今左右逢源,上下其手,拉了隋在山不说,还借此人讨了程陨霜的好,是只想打击张邈,还是真想把太子也弄倒?哼,朕给他些好处,可不是叫他冲朕来的!”
庆元帝面带嘲讽,“一个小小的药商之子,不自量力,这兵部尚书一位,朕能让杜尚宣做不下去,也能让他做不下去!”
姚然心领神会,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只是岐王年轻,也是一心为了朝廷和君父,陛下还是……”
“朕自然不会迁怒于他,无论如何,他是朕的儿子。”提起岐王,庆元帝神色柔和下来。
姚然心知皇帝对这幼子有愧,幼年时过继到数位妃嫔手下养着,辗转数处,将将十五六岁便叫他出了宫做王爷。他是天子一时冲动下的产物,是皇帝亏损的颜面。能在皇宫里安生长大,也算是圣上垂怜。
是夜,郦府一片喧乱,叫喊声不绝于耳。
惶惶不可终日一月有余,郦径遥终是等到了这一天。被压至诏狱时,他昂首凝望皇宫方向,目光揉杂仇恨与不甘,最终落得飘渺与无奈。
他凄切地笑出声,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而不远处的张府,张邈负手伫立于窗前,望向天边皎洁明月,凝眉不语。
“他是自作孽,不可活。”身后,一名青山似的年轻人说道。
张邈惨淡地笑了笑,没有回头,亦没有回答。
年轻人踱步出门,立于庭院当中,亭亭清绝,犹若鹤鹭。昂首看向明月,嘴角露出嘲讽笑容。
“不过是借了他人之光而已,还真以为是自己的能耐。”
言罢,他走进环廊下,隐于黑暗当中。
咬死你……
林清狠狠地将手中茶盏扔到地上。
鲜少动怒的他,挥袖起身,紧抓桌案边缘,整个身子都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主子,别气坏了身体,也算是……也算是有个结果……”王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林清,只见一抹阴鸷从林清眼角掠过。
“结果?他郦径遥算什么?张邈养的一条狗罢了!”
林清不屑地笑,眸如利刃,淬有致命的毒。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接着便在屋内踱步起来。
两桩案子,不惜动用北镇抚司,足以致任何人于死地的事,在圣上那边就轻飘飘地过去了,除却推出来一个郦径遥作挡箭牌,太子是毫发无伤,听说圣上还招了张邈去议事,意思就是说,他张首辅也是悍不可摧?
不,他偏不信这个邪。
“主子,郦大人好歹也是工部堂官,这回在人员的任用上,咱们还可以下点力气。”
“也罢。”林清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说:“给我安排一辆轿子,我去隋府。”
隋府,隋瑛也收到了消息。
他伫立于案后,手里尚拿着书卷,静止不动,凝眉思索着。
“看来圣上仍旧是顾念父子情深,”他轻笑一声,将手中书卷放置案上,“可以解。”
“太子这回可是走大运了,就是在林尚书那边,怕是不好交代。”书房的另一头,赫然站着岑长青。
隋瑛点了点头,“是不好交代,可不是一个郦径遥就能让他消气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郦径遥还没那么胆量去谋害岐王,最多就是个宋知止。也罢,算是给陨霜出了口气。”
“工部如今没了堂官,听说圣上已经招了张首辅商议人选,看来张首辅还是深得圣上信任。”岑长青又是一声叹息,“只是选出来的人,若是下一个郦径遥,我们所行之事,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怎么会是一场空呢?”隋瑛从案后走出,负手而立,“人都是要看的长远的,太子无德,乃秉性所致,非朝夕可改,总有一天,会耗尽君父的慈爱、耐心,我们能做的无非就是护好岐王,敦促其成长,只是不知道下一个遭殃在太子手上的会是谁。还是得当心了,太子怕是不会收手。”
“就怕他收手,届时,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隋瑛斜乜岑长青一眼,笑道:“长青兄还是智慧渐长。”
“哪里,吃一堑长一智,还是跟着在山兄学习。”
“我也是个直性子,学我怕是走不长久,还是多跟林大人学学。”
“——学我什么?”人未至声先到,两人转身,就见林清现身在书房门口,锦衣玉带,笑意吟吟,丝毫不见方才在林府中的怒容。
“下官参见林尚书。”
“岑大人何必多礼。”见岑长青在隋瑛这边,林清阴郁的心情明朗许多,这一声泠泠谦逊,此际更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这堪比洛神下凡模样,叫岑长青都看愣了,讪讪低下了头。
“林大人心胸宽广,如今还愿意和下官共谋大事,下官口拙,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
“那便不要再说,按道,咱们三个都是陆师学生,师出同门,何必谢来谢去。听在山说,还是你揪出了那陈泽,要论感谢,还得是我谢谢你。”
“唉。”说起这事,岑长青就摇头,“谁知圣上如此包庇……”
“长青兄!方才说你有长进,此际又是口不择言了。你我为臣子的,怎可在背后妄议圣上。”隋瑛走上前拍了拍岑长青的肩,“你先回去吧,来日再聚,让我和林大人单独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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