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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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第2页）

三节课结束后，所有人都在活动休息。丛今越此时还在镜头前与叶轻澜讨论着今天的收获，忽然意识到有东西在扯自己的裤腿。

一长两短，有规律的。

他低头看去，一个小男生正歪头看他。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五官端正，那双圆眼亮得惊人，笑起来嘴里露出两个俏皮的小虎牙。

“哇，好精神的小帅哥诶！”叶轻澜忍不住夸赞。

男孩憨羞的挠头，但眼神还是炽热，他盯着丛今越，声音清脆：“哥！上课的时候你说你是演员！我也想当演员，能带我一起吗？”

丛今越在对方面前自然地蹲下，视线与他齐平。他伸手揉了揉男孩有些刺挠的短发，笑着问：“那你知道演员是做什么的吗？”

男生响亮说道：“当然晓得咯！我也经常在朋友面前装成…那个…武松！我给他们表演打老虎，竹子就扮老虎，他夸我的武松很像！嘿哈！”

他还比划了个打虎的动作，虎虎生风。

丛今越没忍住笑了，捏了捏他的脸颊，手感很不错。

“演得这么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书！尧书！那哥能教我不？”

“你为什么这么想当演员啊？”丛今越有些意外。

尧书本还在笑呢，听到这话一顿，表情瞬间心虚。这个年纪藏不住心事，他低下脑袋，脚尖点了点，刚才那股子精神劲儿就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丛今越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拍了拍他的肩，对方又抬起期待的目光。

“小书，要先好好学习哦，当演员以后也有机会，等你长大些也可以的。”

话音一落，尧书眼神黯淡下去。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失落地“嗯”了一声，随后耷拉着脑袋转身走开了。

小小的背影在喧闹的操场上显得有些孤单。

叶轻澜望着那背影，心头有些堵。丛今越站起身，目光在操场上搜寻到了正在和工作人员说话的校长。

他走过去，等对方说完话，才指着远处那个正闷闷不乐，踢着石子的身影问道：“校长，能向您了解一下尧书的家庭情况吗？”

校长顺着丛今越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孤零零的尧书。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尧书啊……也是个懂事娃儿，脑壳也灵光，成绩在班上算拔尖的。”

“这里的小孩，我几乎都家访过，尧书是跟着他爷爷奶奶住的。爹妈都在外头打工，一年到头也就回来一次。这几天…他奶奶好像身体不太行。尧书孝顺，经常请假回去看。”

“我们这儿，像他这样的太多了，还有很多单亲，留守儿童。”

他看向丛今越，语气诚恳：“丛老师，你们能来，我们真的特别感激！我们几个老师能做的也有限，你们要是能帮这些孩子一把，让他们多些机会，那真是比我们在这苦熬强百倍！”

“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和其他老师做的事都很是了不起的，我们都有目共睹。放心吧，既然看到了，我们也一定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的帮助这些孩子的。”丛今越看他情绪有些激动，安慰道。

其实丛今越有私心，刚才和尧书对话，他对对方的难处猜了个十有八九。

在镜头下用别人的困境衬托自己，其实还是算利用了这里的人。

结束交谈，丛今越再次走到尧书身边蹲下。

“小书。”

尧书又把一块小石子踢得老远，闷闷地应道：“咋了，哥？”

丛今越知道这小孩自尊心强，斟酌着说辞，尽量不伤到孩子的自尊：“哥哥想跟你商量个事。你看这样好不好？哥哥借钱给你读书。等你以后长大了，念好书，有了本事，能挣钱了，再慢慢还给哥哥，行不行？”

小书抬起头，心里在放烟花，可随即又犹豫起来：“…可以吗？那…那我要是还不上怎么办？”

丛今越又捏了捏他的脸，笑了：“不会的，小书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哥哥相信你哦。”

得到肯定，小书似乎有了底气，他被捏着脸颊，说话也不含糊，嗓门贼大：“对！我老汉儿妈都说咯，要我攒劲读书，将来就会大出息，走出山沟沟！”

他憨厚笑了两声，又想到什么，瞬间又蔫巴了一下。

他小声地坦白：“我奶干农活摔坏腰了，她说她年纪大了不用去治，要把钱就给我读书。”

“可是我不想，我其实希望祖祖，我爸我妈，永远不会生病，永远不会老，永远也不会离开。”

小书吸了下鼻子，坦白：“哥我骗你了，我不想当演员…我只想挣钱…”

丛今越把他揽紧了些，随即又狠狠揉了一下他的头。他觉得对方并没有想过不劳而获，没什么错。

“没事的，哥哥说到做到，会借钱给你，你现在就是要好好读书，以后有出息了再还哥哥的钱，行不行？哥哥会回来找你的。”

尧书点头，从臂弯里抽出一只手，伸出小拇指，说：“好，那哥你和我盖章，盖了章就不能反悔喔。”

丛今越也伸出小拇指，接着两人盖了章。

附近的孩子见状一拥而上。小书便着急着用手回握了一下丛今越，继而还是被人群渐渐挤了出去。

人声嘈杂，他被淹没前朝丛今越喊：

“一定要记得！”

丛今越半蹲在原地，锁住了那一双眼睛，像小狗一样的，湿漉漉的，看着它渐渐被其他代替。

他有瞬间触景伤怀，想到了自己的从前，随即他又恢复，笑着和其他小孩说话。

章淮序方才目光无意扫过人群中心，恰好看完了丛今越与尧书对话。这几乎是他第一次看到丛今越脸上出现这种情绪，清晰的，动容的，说不上来。

这和他认知里的丛今越似乎有些许出入，所以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站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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