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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塔很少会有家长或者亲属来探望训练生。况且马上就要放假了,时亭州实在想不明白他哥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过来见他一面。
他最近在环塔犯什么事儿了吗?
在穿过长长的灯光明亮的甬道的时候,时亭州很严肃地闷头思索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
他没犯什么事儿啊!他最近表现的不是挺好的吗!这次阶段测试还拿了第一。
不过时亭州不用再想这许多了,因为时亭云就在甬道尽头的玻璃远眺台那里等着他。
时亭云胳膊肘搭在远眺台的栏杆上,他穿着军装,腰带系的很紧,身姿笔挺。
时亭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子。
阳光落满了时亭云的肩膀,但是灿金色的阳光没有给他增添任何一抹暖色,反而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落寞了。
他上前两步走到时亭云身后,轻轻开了口,“...哥?”
时亭云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过脸来看他。
时亭州有些惊讶地发现,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未见,时亭云的眼神竟已经沧桑凌厉到他不敢相认了。
“...是出什么事了吗?”时亭州艰涩开口,蓦然发现自己居然沙哑了嗓音。
“州儿,你听我说,”时亭云把他抱进怀里,用了很大的力气,这个怀抱紧到时亭州肋骨发痛,“你先别急,你听我说...”
“哥,我在听你说。”时亭州双手环抱住时亭云的后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哥现在比他更需要一个拥抱来安慰。
“州儿,”时亭云在他耳边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个假期我不能陪着你了,我收到了紧急调令,今天晚上就要开赴雪原。”
“啊,”时亭州下颌搭在他哥肩膀上,眼神有点茫然,“没事儿,我一个人回家也行,或者我就待在环塔也行,你不用担心我。”
只是这件事情吗?只是这件事情的话,应该不会让他哥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才对。
“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时亭州轻轻拍了拍他哥的后背。
“嗯,”时亭云闷闷地应一声,“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件事情。”
“...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向你开口才好。但是除了我之外,还能有谁来告诉你这件事情呢?”时亭云的怀抱难得的充满温情,他附在时亭州耳边说的话温柔的就像一阵叹息。
时亭州的心跳蓦然加快了。
某种不祥的,但是又挥之不去的命定一般的预感。
“州儿,爸在雪原牺牲了,昨天凌晨的事情。”
时亭云的声音很平稳。
在见到时亭州之前,他曾自己对着自己练习过无数次。无数次不同的句式与不同的语气,力求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最清晰而又毫无感情地把这段话的意思表达出来。
时亭云每练习一遍,就像是把刀插进他自己的心口一次,再拔|出来一次。
每一次都是鲜血淋漓,但是到了最后,竟也察觉不到痛了。
大抵是血已经流干了。
再通晓“牺牲”的大义又有什么用呢?当刀扎到自己的心口上了,才会知道疼。
感同身受,是只有自己亲历过之后才能感同身受的。
所以这个消息必须要由他来告诉时亭州,这番话必须要由他亲口来说。
因为血脉相连,感同身受。
所以他可以在往时亭州心里扎刀子的时候,抱住他。
也算是一番聊胜于无的慰藉。
顾风祁赶到的时候,恰听到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地。
但是看见时亭州和时亭云的表情神态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一种旁人没有办法理解也没有办法分担的大恸。
时亭州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最开始先是有一阵恍惚。
他茫然地眨一下眼睛,看着时亭云,似乎很想问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但是一名十七岁的军人已经不该再玩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了。
时亭州在眩目的阳光下逐渐回过神来。
他听懂时亭云说的话了。
在那个瞬间他心里腾升起一种很怪异的荒谬感。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怎么可能呢?他很想问。
可是时亭云眸中的沧桑和脸上的悲恸都那么真实,大抵是不会弄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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