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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中午他挑完想借的书,办好手续准备离开时,无意间扫过窗边,目光一瞬间定格。
季微辞正坐在窗边的桌子前写着什么。
他似乎是在做题,桌面很干净,没有多余的文具,只有一本书、一张草稿纸、两只笔。
他的思考时间很短,手中的笔快速落下答案,落笔时挺直的脊背会微微弯一下,脖颈后的骨节突起一块。
沈予栖准备往外走的脚就这样拐了弯,在季微辞身后隔一段距离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看着他削薄的背影和专注的侧颜,沈予栖有一瞬间恍惚回到了两人坐前后桌的日子。
只是这距离有些远,看不到他思考时笔尾戳在脸颊上留下的小窝,更看不到那颗总是藏在领子下面的痣。
图书馆里人不多,极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机械声和偶尔响起的书页翻动声,哪怕有人在书架间穿梭走动,动静也很小。
沈予栖翻阅着手上的书,在这样的环境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注意力被迫集中,可那些原本读起来毫无障碍的单词好像突然变得陌生,从眼前排着队掠过,却没有被输入进大脑。
他逼自己用这样极低的效率阅读着,看了十几页,终于认输似的合上书,抬起头时微愣。
——季微辞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沈予栖回过神来时,他脚已经先于意识,走到了季微辞身边。
他半张脸埋在臂弯里,有些偏长的刘海温柔地垂在额前,似乎是睡得不舒服,眉心微微拢着。阳光渐渐从云层里逃脱,正好透过玻璃窗倾洒进来,落在他的脸上,白得几乎有些透明。
睡着的季微辞完全脱去了平日里的冷淡,安安静静的样子,有种好欺负似的乖巧。
好像在这种时候对他做什么都不会被推开,说什么都不会被拒绝。
沈予栖又发觉自己的恶劣,但他已经过了自我厌弃的阶段,意识到季微辞对他来说的确是不一样的。
各种阅读理解常年满分的文科学霸,怎么会读不懂自己的内心。
但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前坐前后桌时忍不住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还是并肩站在领奖台上时怎么都压制不住的心跳,甚至就是初见时的小巷子里,人群散去后看过去那一眼的惊心动魄。
沈予栖以前不相信一见钟情。
现在想来,一见钟情本质上是一种好奇心,好奇心会吸引着人靠近,而靠近后每一次的相遇、贴近,都在期待和失望交接的边缘徘徊。
这是一场赌博、亦或是某种预演。
而对季微辞的每一次靠近,期待都会变成惊喜。
不知是谁调整了空调的风力,桌面上的草稿纸倏然被突如其来的风吹起,轻轻扫过季微辞的脸颊,又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沈予栖下意识弯腰去捡,起身时直直对上一双眼睛。
或许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季微辞的眼睛不似平常那么清亮,好像蒙上浅浅一层水雾,显得有些朦胧。
这是沈予栖第一次在季微辞脸上看到类似于“懵”的神情,忍不住轻笑出声,将捡起的草稿纸放到季微辞面前的桌子上。
季微辞轻声:“谢谢。”
他已经坐起身,埋在手臂里的那侧脸颊被压出一片浅浅的红痕,有几缕发丝翘起,配上那张清冷出尘的脸,违和得可爱。
沈予栖的心先是软成了一滩水,又开始翻涌着某种破坏欲,想说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来打破面前人的平静,想看看他脸上错愕的表情,想知道不再冷静的他会如何表露情绪。
他惊觉此刻的情绪太浓烈,怕一冲动做出什么冒犯的事,不敢久留,于是扬了扬手上拿着的书,指指门口。
季微辞点头,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就这一刻,沈予栖心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散了。
-
青春期炽烈又潮湿的年少情热,像六月暴雨前闷热的天,沉沉酝酿着表面的平静,又随时随地紧绷着等待爆发。
高中时的沈予栖还未沉淀出八年后的克制从容。
青涩、暗涌、冲动、一触即燃,他拥有所有青春期初恋刻板印象中该有的样子。
那之后,沈予栖在午休、晚自习……一有时间就去图书馆,而季微辞大部分时候都在。
印象里季微辞是走读生,可他似乎对回家并不积极。
他总是一整个午间都待在图书馆里,偶尔会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晚上独自在角落看书或是做题,直到住宿生们结束晚自习,再逆着人流走出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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