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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陆政国终于从ccu转回心外科的单人病房。
陆邢周站在病床边。
床上的人,脸色灰白,眼窝深陷,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护仪的管线。
看着父亲这副前所未有的虚弱模样,陆邢周只觉得心头被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压着。
陆政国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过了片刻才聚焦在他脸上。片刻后,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
陆邢周立刻上前,俯身轻轻握住。
这份冰凉又虚弱的触感,让陆邢周积聚在心底的怀疑暂时被抛到了一边,只剩没有及时陪在他身边的愧疚。
“对不起——”
陆政国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微弱:“真怕……再也见不到你。”
陆邢周微微一愣。
他从未听过父亲用这样脆弱、近乎依赖的语气说话,一种陌生的酸涩感在他胸腔里弥漫开,让他一时无言。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张明远教授带着护士进来。
各种检查和询问后,张明远看向陆邢周,“令尊目前情况相对稳定,但基础心脏功能受损,血管状态也极其脆弱。所以一定要避免任何形式的激动、焦虑或争执。哪怕微小的情绪波动,都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这是当前护理的重中之重。”
听完,陆邢周点了点头。
待医生和护士离开后,陆政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虚弱如纸:“坐吧……”
说完,站在不远处的王诚立刻将旁边的椅子放在陆邢周身后:“陆总,您坐。”
见他坐下,陆政国缓缓侧过头来看向他。
“这么多年了……咱爷俩,还是第一次……没在一起过年。”他语气里有难得的感慨,“本来想着……在你爷爷那边等你……初五过去……一起过个小年……结果……”他自嘲地低笑一声,带着浓浓的疲惫,“活到这把岁数,大过年的……倒成了孤家寡人了。”
陆邢周看向那只被他握着的手上。
手背上的皮肤松弛,显出淡青色的血管,随着输液管里液体的滴落,能隐约看到血管细微的起伏。
涌上心头的歉疚感再次无声席卷,短暂沉默后,他又说了声对不起。
“都说女大不中留,如今看来,儿子也是一样的。”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责备还是感慨,更像是一种无力的陈述。
一旁的王诚立刻上前半步。
“董事长,您千万别这么说!春节没能陪在您身边,肯定也不是陆总的本意。陆总一接到您住院的消息,立刻中断了所有安排,第一时间就赶回来了!这足以说明,在陆总心里,您的地位绝对是无人能——”
不等他说完,就接到了陆邢周看过来的视线。那眼神里的警告,瞬间让王诚噤住声。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规律的低鸣。
陆邢周目光依旧落在王诚脸上,“以前一直以为王秘书不善言辞,”他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今天看来,是我看错了。”
这句话像一记无形的耳光,让王诚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在陆邢周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胶着,陆政国开口,语气带着试图缓和气氛的劝解:“他也是想让我放宽心,你别跟他计较。”
他话音刚落,一阵沉闷的震动声就从陆邢周裤袋里传来。
他站起身,动作自然地替陆政国掖了掖被角,“医生叮嘱您需要多静养休息。我回去一趟,给您收拾些日常用的东西过来。”
听他这么说,王诚本能地往前迈了一步:“陆总,我去吧!”
陆邢周侧过身来。
接到他眼神的下一秒,王诚喉结猛地一滚,迈出去的双脚又缓缓退了回去。
陆邢周这才收回视线,看向病床上的陆政国:“父亲,您好好休息。”
病房门在陆邢周身后轻轻合拢,几乎就在门锁发出“咔哒”声的同一秒,一声清晰而简短的“喂”透过门缝隐隐传了进来。
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难以言喻的温和底色。
病床上,陆政国身侧那只没输液的手猛地抬起,重重地砸在床沿上!
眼看连接着监护仪的导线都跟着晃了一下,王诚脸色微变,“董事长,”他压低声音:“您的手还扎着针呢!千万不能用力——”
陆政国像是没听见,布满血丝的一双眼死死瞪着门的方向,手指过去:“肯定是那个女人打来的!”
随着他剧烈地喘息,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字骤然攀升,随即发出轻微的报警声。
王诚一边轻抚陆政国的胸口试图帮他顺气,一边安抚:“董事长,您冷静,千万冷静!您看陆总这两天,寸步不离守在ccu外面,眼睛都没合过几次,他真的是非常非常担心您——”
“担心?”陆政国冷笑一声打断他,“他人是回来了!可心呢?还栓在那女人身上呢!”
似乎是被王诚那抚在心口的手弄得愈加烦躁,陆政国手一挥,打掉了他的手:“去,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走了!”
王诚面露难色,但见他正在气头上,只得出门。
然而走廊里早已没有陆邢周的身影。
空旷的楼梯间里,厚重的混凝土结构隔绝了大部分外部噪音,只有单调的脚步声在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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