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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昨晚气象新闻发布豪雨特报。是难得的准,雨在夜半就下了起来,哗啦啦的,不曾停过。早上车子一开出去,迎面都是雨水,景物一片模糊;雨刷才将水抹掉,又上来新的,简直来不及。车速一直都快不了,在常日早上的七点到八点鐘,一向是高速道路最壅塞的时候,下雨又逢星期一,谁也没耐心,喇叭一声鸣过一声,在磅礡的雨里,彷彿合音。
这样的雨天里,有一辆车子开,即使堵车也该庆幸。并不乏要搭乘公车或捷运赶上班的人,即使撑伞,光一小段路,样子都要狼狈;男人还好,女人一早的精心打扮要毁在这一场雨里,一整天上班情绪都不好。遭殃的仍旧是周围男性。
真好在秘书el早早晋升有车一族。
早晨例会在八点十分开始,星期一会议总冗长,过程并不愉快,公司跟长乐合作的项目当在上週三提呈进度,因故延迟,到今天,负责的部门仍旧交不出东西。
陈立人发了一顿脾气,气势可比外面的雨还要大。不过,他还是给负责部门的团队再宽延两天时间。
这一部门现今负责人为钟文琪,女人一向是不容易,又年轻,升任近半年,因之前的人并不仔细,心力全花在整顿。长乐后来的项目,一直由他们部门负责,先前她亦有经手,陈立人便仍旧交给他们负责。
对钟文琪,我并不那么熟悉,况且事关责任,谁都不好说话。一向会缓颊的老李亦不开口。
会后气氛犹差,陈立人甩头离开。眾人静了一下子才慢慢散了,我跟叶文礼一面说话,一面要出去,那钟文琪匆促收了东西,从旁快步越过。我瞥一眼,她是低着头,可看得出神情差。
后面老李在说:「她逼自己太紧了。不放心交给下面的人,样样承包,那下面的人也当她想自己出头,谁有干劲去做。」
我跟叶文礼都回过头。
老李一面走来,看了我和叶文礼,续道:「还有应酬这种事,坦白讲,太认真的话,反而让客户有压力。」
我未答腔。长乐谢老闆那人,其实不难应对,他一向爱说笑,有时并不注意分寸。假如太在意,反而要不好应付。
叶文礼这时道:「不如老李你去指点一下吧。」
老李瞥他一眼,笑得曖昧:「人家一个年轻女孩子啊——我去算什么。」
叶文礼也笑一笑,但不说什么。
后面话题转开来了,走在过道上,老李讲起他的家务事。那太琐碎,我不很仔细听,由叶文礼去答腔。一起乘电梯下楼,老李先到楼层。
电梯门又关上,叶文礼即往我看来。
「老李真的老了啊,要在以前,他八成看不过去,早在会议上出来说话了。」
我笑一笑,睇向他,开口:「他说钟文琪年轻,你讲他老,我们在这中间可要怎么办?」
叶文礼亦笑,道:「不上不下,所以眼不见为净。」
我笑了笑,不说话。
叶文礼又道:「不过,谢老闆向来都乐意帮助年轻人,尤其是女孩子,要是钟文琪想得通,并不难——是不是?」
我看他一眼,「大概吧。」想想又说:「谢老闆为人怎样,另当别论,长乐这一块,我并不好多讲什么。」
叶文礼微一扬眉,笑问:「你还在意长乐的项目被她部门拿走的事吗?那也是在钟文琪之前的事了。」
我笑了笑,睇他,「是啊,所以刚才在会议上,我其实一直想找机会落井下石。」
叶文礼哈哈一笑,看着我说:「你可不会。」
我笑了,耸一耸肩。电梯门又开了,叶文礼挥一挥手,走了出去。
回到部门办公室,门推开,即见一面窗,外面的景色彷彿浸在水里,朦朦胧胧。台北十月总是这样的天气,可届中旬,天气还一样热。
我坐到椅子,过一下子,秘书el端一杯咖啡进来。她跟我核对过事情,最后说:「楼下的钟总经理打过电话来。」
我一怔,表示了解,在el出去后,想一想,拨了内线电话。那一方在通话,我掛掉,逕自办公了,后头并不曾掛记。
在晚一点时,话机响了。
我接起,那头是陈立人。他讲:「晚上谢老闆作东,你也一起来,钟文琪还是太年轻,我怕她应付不好。」
我不禁一笑,意有所指:「我当年也很年轻啊。」
陈立人在那哼了哼,说:「你是男人,我担心什么。」
我道:「您这是性别歧视。」
陈立人嗤地一笑,只又道:「好了好了,晚上七点鐘在山海楼,还有,让钟文琪搭你的车去吧。」
我无奈应了是。掛下电话后,又想了想,我拿出手机拨电话,那一边响过一阵子才接起来。
赵宽宜的声音在问:「怎么了?」
他口吻还是那样淡,我并不感到奇怪,可对预备要说的话,在心里想一想却不觉彆扭,总不习惯。
可住在一起,当要打一声招呼。这阵子以来,他也是会说的。我便道:「没什么事,今天要晚一点回去。」
赵宽宜并不作声,隐约能听到有谁在对他说话。他好一下才答腔:「早上没有听你提过。」
我佯叹一声,道:「临危受命啊。」
赵宽宜问:「去哪里?」
我答:「山海楼,长乐谢老闆作东。」
又听他问一句:「你自己开车吗?」
我如实讲:「嗯,还有一位同事。」想一想,补了句:「女的。」
赵宽宜淡道:「既然要开车,那就不会喝多了,可要将人好好送到家。」
我不由得笑了,可悠悠地答:「那是当然,我一直是专业接送户。」
赵宽宜似也笑了一下,他说:「要是看情形——假如真的不好开车回来,你用我的司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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