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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整整一夜。
&esp;&esp;天光大亮之时,冯阿婆走进了屋内,却并不掀开布帘,而是把自己关在了自己堆满杂物的空间,不见黎萤,不见沈岸,也不去见春儿,好像与以往没什么变化。
&esp;&esp;沈岸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他去镇上拿发冠换了一副上好的棺材和一匹罕见的鹅黄色织云锦,冯阿婆也从屋内走了出来,手里是一套裁剪好了的衣服,是拿她那晚带回的织云锦制成。
&esp;&esp;她掀开布帘,走进床上躺着的春儿,想要为她换上这件衣服。黎萤也在原地蹲了一宿,见到冯阿婆过来连忙起身,帮着她给春儿换衣服。
&esp;&esp;冯阿婆一边给春儿换衣一边低声道:“春儿十二之后长得快,身量抽条了不少。小姑娘爱美,但家里也没什么好衣服。我看着织云锦好看的紧,虽然贵了些,我多卖一些绣品也可以买一点……”
&esp;&esp;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像是终于意识到春儿不会再醒来一样,双手放在春儿的肩膀两边,好像又凭空苍老了几岁。
&esp;&esp;冯阿婆的衣袖有些短,她伸直胳膊之后露出了手腕,手腕内是一道像是由利器划伤的痕迹。
&esp;&esp;可能是针,也可能是刀,但从伤口的愈合程度和方向来看,黎萤很容易就能看出是昨晚冯阿婆自己弄出来的痕迹。
&esp;&esp;昨天晚上的冯阿婆在想什么呢?
&esp;&esp;她是如何划开自己的手腕,又为何停住了呢?
&esp;&esp;黎萤不知道,她只是潜意识地不想看到这道伤口。她走到冯阿婆身前,语气中有种残忍的天真:“阿嬷,你是想和春儿姐姐一起死掉吗?”
&esp;&esp;她又凑近了几分。冯阿婆突然发现,黎萤的眼睛并不是纯黑色。在这乌黑灵动的瞳孔中,好像泛着隐隐的紫光。
&esp;&esp;冯阿婆长叹一声:“老婆子一身骨头半截多入了土,儿子女儿也没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孙女,孙女也要离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esp;&esp;“我只怨我自己,没这个命去跟阎王抢人。”她眼底满是悲怆,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极致重要之物,又像是失去了灵魂、只凭借身体本能行动的行将就木之人,“若是能换得春儿回来,就算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esp;&esp;远在清溪城的瑶寨长老好像又掉了几根头发。两位小祖宗已经失踪八日之久,但用于确认二人安全的魂灯却无碍,小黎萤为了不让他们找到她,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隐藏体内的五行蛊。
&esp;&esp;此次来清溪城议事的长老是苗长老。他穿着一身黑袍,同色系的斗篷帽檐上镶着零零碎碎的银穗。而这位以一手“化气为蛊”能力而闻名修真界的苗长老,正坐在议事堂内品茶。只见他一口牛饮,茶杯里的茶水直接见底,人是在这里不假,灵魂却好像走了有一会儿了。
&esp;&esp;“你就别急了老苗。”沈岸之父,也就是沈门主笑了笑,“他俩身上都有我们给的保命东西。而且,修真界的共识便是不与医修结怨。你家圣女又天赋过人,是绝对不会被欺负的。”
&esp;&esp;听了他的话,苗长老的神色并没有轻松多少。关于小黎萤的特殊,他缓缓道出缘由。
&esp;&esp;“黎萤这孩子,虽然承受住了我们瑶寨的圣物——五行蛊,但我们一开始没想这么早让她接触。神蛊一旦认主,发挥何用全凭主人心思。”
&esp;&esp;“在瑶寨传说里,世界起源于一棵枫树,银色的蝴蝶自从树中诞生,和水中的浮沫结合,孕育了世界万物。所以蝴蝶和银饰是我们瑶寨的代表,同时也是一种告诫。”
&esp;&esp;“蝴蝶只有历经身心的双重磨难方得绚丽夺目之翼;银不怕火炼,颜色低调,但若是遇到腐蚀之水,会被灼的焦黑。”
&esp;&esp;“一个人拥有了强大的能力,如果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心,就飞蛾执扑无灯罩之烟火,洪水肆虐无坝阻之村舍。”
&esp;&esp;“黎萤还太小了,她的心智还不够成熟,从小又被人宠着长大,简直就是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她没有面对选择时足够的判断力,没有面对各种情况的经验,更缺少对万物的敬畏之心。”
&esp;&esp;“没有在合适情况下的支配力却空有强大的外用力量,最后也只能造成非其所愿的后果。”
&esp;&esp;“沈岸从小接触医道,敬畏之心最重,我们也想着让他俩多接触接触,能潜移默化地影响黎萤。”
&esp;&esp;“让她变得能成功掌控这份力量,也是我们的责任。若是在哪里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对黎萤的道心有了影响,那就是我们的罪过。”
&esp;&esp;芳菲源
&esp;&esp;落日入山,日落熔金。
&esp;&esp;芳菲源内,冯阿婆拒绝了周围几位阿婆的探望和帮忙,一个人坐在那架棺材旁绣花。她绣的是那块染了春儿血的织云锦,用的是鹅黄丝线,在上面绣了一簇开的极好的迎春花。
&esp;&esp;沈岸闷闷不乐地坐在小木凳上,心里有说不出的苦闷。
&esp;&esp;“阿嬷、阿嬷!”黎萤突然从屋内窜出,声音也像一个小炮仗似的猛然炸开。
&esp;&esp;“你快去屋里看看春儿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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