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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哪里还记得?
&esp;&esp;如同喝了一碗孟婆汤,他走在忘川边,嘴里念念有词,别忘了啊别忘了——偏偏风一吹,打个激灵,连方才念念有词的提醒都忘了个精光。
&esp;&esp;模模糊糊觉得她该是强大的,遥远的,如同冬日初雪,璀璨而冰凉。
&esp;&esp;非常不应景地,脑中浮现出怀晴千娇百媚劝酒的模样,裴绰深吸一口气。
&esp;&esp;千般万般,也不该是这般模样。
&esp;&esp;他宁愿她是一柄刀,也不愿她是一朵花。
&esp;&esp;报君恩美人许终身2
&esp;&esp;5报君恩美人许终身2
&esp;&esp;暗云山庄建于山腰,晨起雾浓,连石阶都是湿漉漉的。数十只毛茸茸的兔子跳来跳去,腹毛被露水打湿,灰扑扑的。
&esp;&esp;鲜红如火的瞳仁,盯着坐在角落的幼童,仿佛在央求她伸手相救。
&esp;&esp;怀晴才六岁,双臂抱膝缩成一团,眼里泪痕犹在。那些兔子绕着她团团转,她却始终不肯伸手轻抚。
&esp;&esp;公子律一袭白衣,立于松树下,不动声色地看着怀晴。
&esp;&esp;他将她关禁闭,每日扔来十只兔子,立下严规:杀光了兔子方可吃饭。
&esp;&esp;怀晴怎么舍得杀掉小兔子?
&esp;&esp;她缩在角落抱着兔子,边哭边摸兔子的绒毛,“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死也不会杀你们的。”
&esp;&esp;然而绝食三日,饥饿如毒蛇般紧缠着她。
&esp;&esp;怀晴饿得两眼发昏,那十只兔子亦已没了力气,黏在她身边。
&esp;&esp;第三日,公子律终是踱步上前,阴恻恻的,如同一只鬼魅,“怀晴,很好,你不杀,那我便杀给你看。若是我杀,便不是十只了,是百只。”
&esp;&esp;他当着怀晴的面,一刀接一刀,亲手宰了整整一百只兔子。
&esp;&esp;满地殷红,浸透了碎草与土石。
&esp;&esp;一共一百只,到后来,怀晴都知道兔子哪里肉多,哪里骨头多,头骨有多大。
&esp;&esp;初时,她还会哭。
&esp;&esp;然而,杀到后来,血色模糊了视线,天地皆似被红影笼罩,视线中连远处的松林也烙上一层猩红。
&esp;&esp;耳边只有公子律的声音:“记住了,人跟兔子一般好杀。”
&esp;&esp;怀晴双手紧捂耳廓,却依旧能听到他如鬼魅般的声音,丝丝缕缕,直钻心底:
&esp;&esp;“这些人,你杀也得杀,不杀也得杀。”
&esp;&esp;天地错换,风光陡变。没两年,兔子不足以满足对她的训练,七岁的怀晴开始杀人。
&esp;&esp;宫殿残破,断臂残垣,几缕青草从废弃木板的缝隙里颤巍巍地生长。四根粗大的圆木柱屹立不倒,雕龙刻凤,犹带往昔的繁华风象。怀晴印象中第一次杀人,便是在前朝的破旧行宫,按公子律的话来说,很有纪念意义。
&esp;&esp;数具尸身歪倒在地,早已僵硬,血痕干涸。唯有一胖男人锦衣华服还活着,蓬头垢面,双腿膝盖处空荡如洞,鲜血从断口汩汩而出。
&esp;&esp;“公子,饶我一条命!饶命啊!”
&esp;&esp;公子律身形瘦削,脸色苍白,手握弯刀,没有看男人,只盯着眼前的小女孩:“来,杀了他。”
&esp;&esp;七岁的怀晴摇摇头,倔强地双手负于身后。
&esp;&esp;杀兔子是一回事,杀人又是另一回事。
&esp;&esp;“知道你阿爹是被谁害的吗?”
&esp;&esp;怀晴终于抬起眸子,看向公子律。
&esp;&esp;“知道你阿娘是怎么死的吗?”
&esp;&esp;公子律摇摇头,“你太小了,定不记得。”
&esp;&esp;怀晴从未听公子律提起过关于爹娘的事,也从不敢问,没想到这时他会主动提起。
&esp;&esp;“阿爹很高,很严厉,不背完《春秋》他不会笑,可是上元节也会带我们赏灯会。阿娘……阿娘身子弱,声音好听,随便哼一个小曲,都能让人落泪……”
&esp;&esp;怀晴听得极入迷,目光灼灼地看着公子律。
&esp;&esp;她的记忆里从没这些温暖的片段,好想问一问灯会是什么样的,还有,什么样的曲调会让人落泪,她也该会唱的罢?
&esp;&esp;“可是,他们都没了!死了,怀晴,你知道死了是什么吧?跟你的那窝兔子一样,任别人刮肉剔骨,他们都不会喊痛。”
&esp;&esp;公子律把弯刀递到怀晴面前。
&esp;&esp;刀锋明亮,寒光逼人。
&esp;&esp;“若不是他们,爹娘还好好活着!来,妍妍,杀了他,替爹娘报仇。”
&esp;&esp;“没有啊!冤枉啊!小的一生为官清正,从未滥杀无辜!我不是你们的仇家!”胖男人发疯一般吼叫着。
&esp;&esp;“不是仇家?”公子律仿若听到什么笑话,缓步上前,手中的弯刀发亮。
&esp;&esp;“你们这些鼠辈,若非背叛阿爹阿娘,他们如何会丧命?”
&esp;&esp;“我……我只是混口饭吃……新朝廷容我一点官身,算不得造反啊……你莫不是那……那位昭明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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