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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容悦说得口干舌燥,言谈间,已将怀晴当做了容箐,翻白眼道:“呆子,你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esp;&esp;“……”怀晴反唇相讥:“也只有你把五岁时打的一场架,记得真真的。”
&esp;&esp;容悦笑了,“女大十八变,现在倒不傻了。”
&esp;&esp;“我确实记不清爹娘的脸。”怀晴只觉心头白茫茫一片,仿佛整个人浮于海浪,忽高忽低,身边没有抓手。越过人群,她望向裴绰,好像那是她的罗盘。
&esp;&esp;裴绰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矗立在侧,见她望了过来,便轻轻点了点头。
&esp;&esp;完了。
&esp;&esp;容悦她们所说的,都是真的。
&esp;&esp;“那还不容易?宫廷里许多画师记下了父皇当年的模样。”安宁公主弱弱提议道。太皇太后随声附和,几个有眼色的秉笔太监便拎了个画卷,几人徐徐展开画轴。
&esp;&esp;容钧手执碧玉宝剑,俯瞰城下万千兵马。星目剑眉,器宇轩昂,下巴有一处轻微的刀疤。
&esp;&esp;当年容钧还是郎中将时,护昭明太子回京,被贼人一刀戳中下巴,好在少师九龄妙手回春,将他从生死线救了回来。
&esp;&esp;这道刀疤,怀晴记得。
&esp;&esp;她眼眶里起了大雾,声音也沾带了露水般,凉津津的。她记得,她用小脸去贴这道刀疤,问爹爹痛不痛。
&esp;&esp;算算时间,那年梁夫人及容悦“病逝”,隔月公主下嫁,到年底大晋便风雨飘摇起来。
&esp;&esp;容钧笑得爽朗,“小家伙若是看到为父背后的伤疤,不得哭鼻子啊?”
&esp;&esp;她握拳:“我不会哭。”
&esp;&esp;容钧倒没给她看后背,只轻轻揭开广袖的衣角,手臂上长长粗粗的伤疤,狰狞如蛇。
&esp;&esp;她当即便红了眼,哇哇大哭,引得容钧握住她的小手,哄了许久也不见好。身后有将士催促,但容钧依旧耐心地抱着她,愁眉道:“不痛的,我不痛的!小青青,别哭了好不好?”
&esp;&esp;“不好,不好,”她摇头,“除非你给我买桂花糖……还有,兔子……”
&esp;&esp;容钧瞪大了眼。谁说她女儿傻的,这不挺聪明的?
&esp;&esp;“将军,您还得去陇州……”身后将士催道。
&esp;&esp;“不急,我先去买兔子。”容钧道。
&esp;&esp;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容钧。人山人海里,她的手被一个少年牵走了。
&esp;&esp;……
&esp;&esp;不,那不是最后一次。
&esp;&esp;怀晴心一惊。
&esp;&esp;鬼公子赞她“虎父无犬女”的那一次,她好高兴。
&esp;&esp;她第一次用毒。
&esp;&esp;十岁的她,在一个极富贵的别院,朝龙椅上的男人磕了一个响头。袅袅沉香青烟升起,她给衣着华贵的男人递上一杯白茶。
&esp;&esp;男人掀开盖碗,泪眼模糊问:“青青,这些年你又是沦落何处?”
&esp;&esp;怀晴记得鬼公子教她的话,一字一句道:“各种各样的柴房……”
&esp;&esp;“以后,你会有很好看的衣裳和房子,会有很多仆从,你还会有一个叫容央的妹妹……”男人不知为何,跟她说了很多她听不懂的话,“你再也不用睡在柴房了。青青。”
&esp;&esp;她心想,她不叫青青。
&esp;&esp;她叫妍妍。
&esp;&esp;“你现在识字吗?”男人往宣纸上写下一个大字。
&esp;&esp;“这个是箐字。”她答。
&esp;&esp;男人欣慰地笑道:“以前,你会说,这是青字。”
&esp;&esp;她又听不懂了。
&esp;&esp;见她一脸茫然,男人怔怔道:“青青,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esp;&esp;她摇摇头,男人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你们……”
&esp;&esp;她还记得鬼公子交给她的任务——男人得喝下白茶。
&esp;&esp;“我只记得一件事,娘亲以前喜欢喝白茶。”她道。
&esp;&esp;“你想起来啦!”男人仰头,将那一杯白茶一饮而尽。
&esp;&esp;男人笑了,“明日,我带你去给你母亲烧一炷香,她保佑我,终于寻回你……”
&esp;&esp;怀晴也笑了。隔日,男人便会暴毙而亡。
&esp;&esp;任务完成。
&esp;&esp;画卷中的刀疤因褶皱显得更加深刻,怀晴忽然想起,男人喝茶时微微凸起的疤痕,泛着一层冷光。
&esp;&esp;苦苦寻觅的父亲,多年前,被她亲手毒死。
&esp;&esp;噗嗤一声,怀晴口吐血雾。
&esp;&esp;“来人啊,请太医!”太皇太后惊叫道,容悦松开安宁公主的脖颈,接住歪倒的怀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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