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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也善:“怎么了,我课本儿都带来了。洪景元坐我座位不行啊?”
宋野枝笑了笑:“行啊,洪景元都没意见。”
周也善奇怪:“你笑什么?”
宋野枝听了个八卦,趁黄菊还没进教室,他简略概括:“我替洪景元高兴。他喜欢李欣芮,但李欣芮喜欢你,现在你过来,让洪景元和李欣芮坐一起,成全了他。”
周也善伸长了腿,往后仰,背全靠在椅子上,说:“那你也替我高兴高兴,我不仅成全他,也成全我自己。”
宋野枝问:“你有这么讨厌李欣芮吗?”
周也善:“我不讨厌她。洪景元喜欢李欣芮,我喜欢你。以后我都坐这儿,行不行?”
这时黄菊进来了,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宋野枝右手掩嘴,轻声回完最后一句话:“你坐这儿行,但把两种不一样的喜欢排一起不行。”
话音钻进周也善的耳朵里,热气钻进周也善的皮肤里,他看着宋野枝白皙的侧脸,没再搭腔。
黄菊火眼金睛,一眼发现位置的变动。但没挑宋野枝的茬,反而叫道:“周也善。”
“到。”
“你该坐在哪儿?”
周也善嬉皮笑脸的,说:“老师,宋野枝受伤了,我坐过来照顾他。”
“还挺乐于助人,洪景元呢?照顾不了?”
周也善转头看了看满脸通红的洪景元,说:“他……他得问课代表题目,英语太差了也没法儿。”
黄菊叹了口气,警告地看周也善一眼,开始上课。
每天洗澡的习惯改了,倒养了个午休的习惯。
宋野枝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站在河边,河水慢慢涨上来,水面上有柳叶,向自己漂过来,在脚边划来划去。水漫过脚踝时,宋野枝醒了,迷迷糊糊睁眼,看到易青巍坐在床尾,替自己擦药。
易青巍是宋野枝见过,擦药时下手最轻的医生。
宋野枝身上有不少擦伤和淤青,给扭伤的脚上完药,小腿和膝盖也擦了些,然后是腰腹。易青巍轻轻掀开被子,再掀开薄衣,棉签刚沾到皮肤,眼下的腰狠狠缩了一下。
易青巍以为是疼的,手下动作更轻。
最后想看看他额角的伤恢复怎么样,会不会留疤,一抬眼就见宋野枝睁着眼,眼神里锁着不浓不淡的睡意,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什么时候醒的?”
宋野枝想起点什么,朦胧睡眼清明起来,说:“下次别突击我腰这块儿,差点儿揍你。”
易青巍看着他的腰,点头,眼神平静,语气颇有威胁的意味:“等你伤好了的。”
他从不写日记,过去的日子过去了,他从不回头看——无事可纪念,回头没有意义。
负了一身伤,躺在床上,右脚和左手钻心的疼,膝盖和腰上蚂蚁爬似的痒。这份疼和这份痒是十几年来,宋野枝头一次在皮肉上遭的罪,要不了命,但压垮他对待逝去的时间的莫名其妙的冷硬。
那天晚上,宋野枝翻出学校奖的笔记本,简明扼要,写上了日记。
“宋俊和金玟离婚。”
“不慎摔下山坡,一身伤。”
“小叔……”
笔尖儿停下几秒,把“小叔”划掉。小叔有很多,易青巍只一个。再顿几秒,索性把那页纸撕了,重新写。
“他们离婚。”
“摔下山坡。”
“易青巍,于1996年4月4日,12个小时之内询问我四遍‘冷不冷’。树救我一命,他也救我一命。夜深,天黑,风寒,树林里有很多怪异声响,我确实不怕,疼是真疼——但是,疼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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