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怄气?顾云庭打量着,倘若眼前的是他妹妹,他会直接揉乱头发、捏捏耳朵,问“生什么气,觉得哥哥哪里做错了?”
可现在……他是无情冷酷大师尊。顾云庭温柔的脸一冷,重新从床头小桌上端起药碗。
“把药喝了。病好后,随我回山。”
床上的少年没有作声,只有一双眼睛张着,眼中情绪阴郁庞杂,又全似看不清的云雾,积在那双深黑的眼里,一错不错地望向顾云庭。
半晌之后,他眼球终于动了一动,声音因缺水干渴而沙哑:“……我不回去。”
顾云庭沉默。他将药碗放回桌上,起身踱步到窗前。
如果要维持人设,他下一句应当说“回不回去由不得你”。但他并不想训斥病中的孩子。
于是,顾云庭轻飘飘撂下一句话。
“先把病养好再说。”
说罢他径自拂袖出门。
门页合拢,贺兰越缓缓坐起身,默默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有感觉。
他的确重生了。
贺兰越瞳中漠然,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自己把药碗端了过来。
他喝下第一口后抿了抿嘴唇,似乎被苦到了,但他只顿了一下,接着像喝水一样缓缓将整碗药喝完。
药液喝净,他也探查完毕气海。
好弱……曾经浩荡无际的灵力,现在消失不见,只有细小如溪的灵流在他气海内静静流淌。
天道让他重生做什么?
贺兰越冷冷地想,再死一次?
既然如此——
那他就在死之前,先踏平道云宗,再荡了昆仑宫,最后清空封冥渊,这样他才死得其所。
贺兰越小幅度转动药碗,残余的药滴在碗底滚珠般晃来晃去。他眼前浮现起前世灵冲在自己面前烟消云散的场景。
贺兰越内心毫无波动。灵冲也可以死,但必须在他清空封冥渊后再死,否则他的好姑姑好叔叔们若是从地底跑出来一只,他前世承的骗,岂不白受。
贺兰越面无表情地安排好所有人的死路,然后扫了眼自己的细手细脚。
不过,现在是什么时候?
眼前的房间显然不在连琼峰上。
他从连琼峰上逃跑,仅有两次。
第二次,他已经十六,而第一次,他刚刚十二岁……
贺兰越早已忘记当时因为什么又和灵冲大吵一架,总之,他再也无法忍受灵冲的严苛霸道,连夜离山出走。
但很不走运,他刚下山不久,就遇到一伙专事杀人劫宝的恶修。这些人其实道行不过尔尔,只是对当时的他来说,依旧是一伙劲敌。
那群恶修一看就是先天灵根残破,后来才靠灵药修补完全,但料想是求得灵药太晚,以至于他们寿元无多,各个鬓染霜华,老态外显。
所以,当他好不容易反杀时,他那姗姗来迟的师尊看到的,就是他衣袍染血、满目凶煞地杀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
眼见为实,铁证如山,哪里有“误解”的余地——他初次下山就魔性大发、残害老弱。
灵冲当然震怒。
他当时解释了吗?忘了。
反正灵冲直接把他拎回山大打一顿,砸了他迫于形势认的本命灵器,然后关了他半年紧闭。
贺兰越渐渐回忆起始末,无动于衷到懒得冷笑。
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灵冲将他带到客栈,还心平气和地守在他床头?
因为他重生过来导致昏迷,失去杀死那个老妪的机会反被劫持,所以灵冲没有误会他,对他态度变好?
不合理。
贺兰越无声思索,视线垂落在掌中药碗上,忽然他掀起眼皮,冷然的目光射向门扇。
吱钮一声,门扇被人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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