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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美的宫殿里,萦绕着一股将人骨头都酥软的香气。
和那人身上的很像。
昔日太后宫里只有淡淡的冷香,混合着木质的气息,调成刻意的威严和端庄的氛围。有时候,会有些过度压抑和死寂的感觉。
特别是在阴雨天,恍惚间自己也正在变得麻木和腐朽。
可是有一天,突然就变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宫里的一切都多了那人的影子,陈年被遗忘的种子终于焕发出生机来。
从前每逢春季,太后的心情都很不好,赵宥就得小心再小心。他曾听宫里的老人们说过,太后曾经就是这个时节被先帝带进京城的。
当年那个苏州采莲女,闹过,打过,甚至自刎过,百般渴望,再也没有回到过故乡的碧荷塘。
宫里倒是修了处荷花池,秋枯夏荣。
可太后几乎没去看过。先帝以为李蓉儿会念旧欢喜,却不知太后每每见之便心头刺痛,提醒着她如今被囚深宫,不得自由。
很多时候,太后会静静地看着窗外,眼里是赵宥看不懂的复杂。
李蓉儿会在想什么呢?
想如今春寒未散,她要赶紧和邻家阿姐去泥塘里拔除腐烂的枯叶,折断老茎,将去年遗落的莲子一颗颗拾进竹篮。只有将塘底清理干净,今夏的莲花才能开得茂盛。
然后清明时分,她们会在水田里播下新莲种,这样谷雨之后,就能看到满塘新绿。
届时,采莲女们要踩着窄窄的木筏,将自制的豆饼肥料埋进淤泥,以期待今年会有个好收成,那是莲花最爱的养料。
闲暇时,她们会坐在塘边,你推我闹,悄悄互诉着美好又隐秘的心事。
可而今身处朱墙之内,曾经轻松悠然的少女往事全都化作利刃,一刀刀直把浑身血肉刺得稀巴烂。因此这个春天,也变得格外难捱。
尤其是在望着那些新入宫的小宫女时,太后的眼神总会变得幽深又恐怖,长长的护甲轻轻敲在窗台上,叫人毛骨悚然。她在看什么?
——看远处的生命依旧青春鲜活,而自己却在逐渐枯萎朽去。
又是一年春雨绵绵,赵宥心惊胆战的过着每一天。
这些年来随着崭露头角,太子的目光也渐渐放到了他身上,仿佛终于想起了这个最厌恶的弟弟似的,开始频频找他麻烦。
和他这种被帝王光明正大表示不喜的存在相反,他这位太子兄长,那位前三皇子妃亲生的孩子,简直是当今陛下最最宠爱的孩子。
所以面对太子的寻衅滋事,赵宥只能示弱忍耐。毕竟太后可不会给他撑腰。
太后只要他展示价值。
再次因为戏弄导致在课堂上被先生批评,赵宥回去后就苍白着脸跪在了太后殿前,满心惶恐不安,生怕被放弃。
他跪了整整一下午,咳嗽发热也不敢放松,这才等来从别院上香回来的太后。
那夜对方身影匆匆,裙角带泥,难得的有些形容狼狈,却也是难得的没有罚他。贴身伺候的佩兰姑姑过来让他回去,说太后娘娘今日心情不错。
好像就是从这一晚开始变了的吧........
太后去别院上香的次数多了起来。若说之前那次是因为皇帝的妃嫔争宠都争到宫里佛堂来了,太后不堪其扰,这才选择到西苑去的,可后来呢?
那些不该出现在慈宁宫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突然兴起的胭脂水粉,开始盛装打扮的太后,还有那些清新典雅的裙子。
那可是据说先帝在时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赵宥敏锐的察觉到了一场机缘,不仅是对太后,或许也会涉及到他。有个人正在不经意的改变着这一切,连向来冷寂的慈宁宫都开始冰雪消融。
直到有天中午,太后带着他去见了一个人。
宋家二子,宋琢玉。
赵宥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香气,那种本该是有些甜腻腻,叫人骨子都酥麻了的脂粉味道,却在那人的身上中和得格外的温暖沉醉。
广袖白袍,翩翩玉郎,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这就是太后心心念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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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面的才叫人。
宫里的叫鬼。
越是活得久,越是被折磨得不辨人相。
浸泡在这白骨堆砌的朱红院墙内,整日提心吊胆,被阴谋算计恐吓得扭曲异化。熬到最后,已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清了,只剩副被啃噬得千疮百孔的表皮。
似他们这般不人不鬼的疯子,要爱上不拘礼法,性情洒脱的宋二,简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可是太后爱宋二,那宋二呢?
那可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弟,花间坊里来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如果当真无欲无求,到时情散意冷,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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