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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色压得天灰蒙蒙,云荷掌了灯去迎人,关心道:“今日娘娘回来的要晚些,可是在皇上那出了什么事,耽搁了?”
夜渐渐深了,只有烛灯散出细微的光芒。江听晚缓步走着,低垂眸看着自己的影,迟疑道:“也没出岔子,但……但今日备轿的轿夫好像疏忽了,才在殿内多等了会儿。”
没出岔子就好,云荷明显松口气。待两人进了内室里头,她合上门,转头递给江听晚一封信。
信纸泛黄,捏着薄薄的,上头印了江家的章子。
“父亲又托人送了信来吗?”
江听晚一时有些无助,捏着信封的指尖微颤,好一会儿后,才慢慢展开信纸。
自家中人知道她进宫一月还未侍寝后,便时常托人送信来,不厌其烦地叮嘱她该如何讨好皇上。
要多笑笑,要乖巧听话。又教她不能讨好过头,偶尔也要生生气,这样皇上才会更喜欢她……
江听晚拿着信走到窗边,槛窗半支着,能看见窗外正在飘雪。
低下头,信中还是那些叮嘱,却多了一纸药方。信中说,这是大夫人特意去清平寺替她求的方子,可治不育之疾。
夜风拂过窗前,一阵阵的,忽然冷得瘆人。江听晚躬下腰,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身子弱得很,云荷赶忙上前合上槛窗,递给她个手炉,才扶着人往榻边靠,语调担忧:“娘娘快喝些温水。”
几杯温水下肚,江听晚面色一点一点回暖了。然还是在咳,咳得她浑身颤抖,信和药方都捏得皱皱巴巴。
须臾,江听晚止住咳嗽,回想起方才那信,她指尖压在心口的位置,勉强呼出口气。
大夫人是又在点她吗?
江家需要一位宫妃攀附皇族,却不需要一位无名无实,没有孩子的宫妃。
江听晚忽然觉得头又疼起来,细眉紧紧蹙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可景渊帝的病迟迟不好,她也是有心无力。郁闷半后响,她抬起手,将那信连同药方一起捏成团,然后用力丢掉。
后半夜所有灯都灭了,屋内暖烘烘的。江听晚擦掉眼泪,慢慢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像幼时摔着磕着了,娘亲会温柔地将她抱进怀里轻哄。于是当闭上眼以后,江听晚缩进厚实柔软的锦被里头,也生出一种正被人抱在怀里哄着的错觉。
这样想着,宫里的夜晚,好像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这一晚她仍旧睡得不好,几乎一有动静,便倏得惊醒。
醒来时,隐约听见外面正在交谈,江听晚撩帘看去。刚睡醒,她声音有些哑,唤了一声云荷。
云荷手捧着件浅粉的袄裙走来,身后还跟着三位伺候沐面的宫女,面色担忧:“娘娘怎不多睡会儿?”见江听晚面色如常,又解释:“方才那是朝凤宫的人,唤您得空了过去坐坐。”
宫女抬起沾了温水的帕子,江听晚不太适应地闭上眼凑过去,乖巧温顺地模样:“贵妃娘娘?”
朝凤宫是贵妃的寝殿,自先皇后逝世后,宫中并未在立后,事已,这位贵妃娘娘如今掌管六印。
江听晚刚入宫时,也曾去朝凤宫给贵妃请安。后来是贵妃体桖她侍奉皇上,便主动免了她的礼。
但如今贵妃娘娘又唤她,也是不能怠慢。江听晚回神,看了眼窗外天色。天还是灰蒙蒙的,她接过软帕,胡乱擦了擦脸:“那要快些收拾了。”
*
晨昏定省后,常昭仪留下来陪贵妃用早膳。早上食得清淡,多是些粥点,并羊肉丝一品,三鲜小菜一品,云片豆腐一品。
这时,一个太监上前通报淑妃求见。沈贵妃轻放下筷,语调和煦:“淑妃妹妹来了?快领进来罢。”
圆桌一侧,常昭仪听见淑妃二字后,也很快抬眸朝门边看去。这位淑妃妹妹如今正得圣宠,听闻方才及笄,还是个年轻小姑娘。
这般想着,但见来人一袭粉袄,素着张脸往里走时,常昭仪指尖不由一紧。她想起自己刚入宫时,也不过这个年纪。
进内室后,江听晚先同贵妃请安。她规矩学得不太好,当下显得有些局促。
沈贵妃没有计较,命宫女多添了个位置,笑盈盈道:“晚妹妹还未用早膳吧,许久未见了,也留下来坐坐。”
江听晚不太会客套什么,唇边弯起一个微笑,小心诚恳地同贵妃道谢。
很快有宫女端着一盏燕窝粥上前。沈贵妃盛情难却,江听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起瓷勺,低低垂下眼睫。
眼前这粥白得近乎透明,熬得很是好看。只是江听晚从前没食过燕窝,浅浅尝了些后,眼底闪过一丝为难。
她觉得这粥可能有些坏了,纠结一会儿,佯装淡定地抬起眸子。见对面常昭仪小口小口品着同样的粥,表情却很是愉悦。
晨光下,常昭仪蔻甲泛粉,姿态雍容华贵,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回看了一眼,悠悠道:“说起来,妹妹虽入宫这般久,我却还是第一次见呢,还真是年轻好看。”
江听晚生生咽下那粥,只是这样直白的夸赞从前是少有的,她害怕自己答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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