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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颤着眼睫又往前看一眼,果不其然见谢斐正静静注视着榻边。很快察觉到他的目光,年轻男人的目光更加温和了,点头示意。
江听晚飞快收回目光,觉得有些……难以切齿。
她没有无助太久,手中药碗还在不断往外散出热气,很快拉回她的思绪,眼前随之浮现出自知本分四字。
入了宫便是宫妃,她如今是伺候皇上的身份,可能在皇宫里的人看来,这都是很应该的。
也没什么羞耻与否。这般想着,江听晚平静许多,缓缓捏住瓷勺。
水汽迎面散开,湿濡了眼睫,她垂眸将药吹凉,终于想起自己应该做得事情,小心往景渊帝唇边喂。
这时景渊帝正怀念地对谢斐说:“朕记得那时你还小,远不及现在这样高,你每次习完琴后,就端着茶壶过来给朕倒茶,还要老成地道一声辛苦父皇……”
时过经年,当年教琴的人现下多说些话竟也觉得乏。景渊帝咳嗽两声,萎靡地闭了闭眼,满脸沟壑松松垂着,一下子又苍老了十岁般。
江听晚忙将瓷勺送得更近了些,小声提醒他该用药了。景渊帝顺势低头,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她眼中担忧不似作假,年轻的,鲜活的,漂亮的。
谢斐负手站在一侧。宫纱灯垂在两头,不断散出柔和缱绻的光影,他垂眸将榻边一幕尽收眼底,年轻的妃子只是抬了手,就勾得他父皇痴痴盯着人看。
想他鬓白霜发的年纪,情情爱爱到是从不吝啬。谢斐眼底兴味加重,等待间,指腹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腕骨。
不多时,碗中汤药少了多半。江听晚见景渊帝面色转好了许多,无端松了口气。
又温顺地低垂下头,水汽熏得她眼眸湿濡,像晨起的雾气,温温柔柔的。她不适地眨了眨眼,继续勤勤恳恳吹着那滚烫的汤药,指尖已经被碗底灼得通红。
谢斐敲着腕骨的手一顿,忽然缓步走近,月白色锦袍衬得他斯文儒雅,他温声询问,语调含笑:“忆起当年,儿臣也是感慨万分,恰巧从浔阳回来时带了些好茶,父皇可要再尝尝?”
男声徐徐传入耳畔,江听晚闻到一股清茶的淡香,这位太子所用的熏香到是独特。她乱乱想着,听见景渊帝笑着应了声好。
过了会儿,碗中汤药见底,江听晚绕过画屏。宫女上前接过空瓷碗,恭敬道:“娘娘,今日殿中有客,奴婢先送您回宫。”
江听晚也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内室闷热,现下才觉额头汗涔涔的。她跟着宫女将将就要出了内殿,忽然一道男声将她唤了回去。
江听晚回眸,眼前一只修长干净的手递来釉白瓷盏,她不知那盏中沏得是何茶,只觉闻起来冷冷苦苦的。顺着那瓷盏抬起眸,映入眼帘是男人清雅俊秀的脸庞。
谢斐单手点了点釉白瓷盏,勾唇笑道:“娘娘辛苦了。”
江听晚愣愣接过茶杯,反应过来后,也不由露出一个微笑。额前拂过碎发,她眉眼弯弯,眼眸干净明亮。
于是等再出殿时,江听晚手中多了一盏茶。她走过空旷的长廊,庭院里纷飞的雪同冷风一同袭来,不由得捧紧了手中的釉白瓷盏,茶水温温热热的,一直往外散着冷香,还挺好闻。
暖轿停在太和殿外,宫女撑着伞送她入轿。隔绝了肆掠的风雪后,萦绕在周围的茶香更浓厚了,是有些清苦的淡香。
江听晚恍惚一瞬,觉得这香气同太子殿下身上的味道很相似。想来他可能并未用熏香,而是常年饮茶,于是不可避免也染上了清茶的味道。
茶凉了许多,温度正宜入口。只是江听晚并不爱喝茶。被接回江家后,她才知道有些人是能品出茶的各种味道的,花香果香,或是夸赞一声甘甜浓郁什么的。
她曾怀着好奇地喝过那些茶,她喝不出什么,只觉每一种差不多,闻起香气清幽,喝起来却是苦涩乏味的。
可能是江家那些茶也算不上好茶吗?
江听晚不太懂,但觉手上这杯茶比从前闻过得还要清香,淡雅温和。便试着抿了些,浅粉的唇瓣因此湿润起来,她尝到一股熟悉的苦涩。
原来宫里的茶叶喝起来也平平无奇,和街上花一吊钱就能买一大包的茶叶味道一样呢。
江听晚大失所望地放下茶杯,又想茶虽苦涩,但太子殿下人还是极好的。
等口中苦涩淡去,她思绪也渐渐清晰,忽然想起来什么,抬手去触袖袋的位置,果不其然触到一小块硬木。
长方形木牌边缘平整光滑,能看出是很好的木头,泛着红光,正中央刻有一个吉字。
江听晚有些懊恼。她彻底想起这是常昭仪替皇上求得佛牌,只是方才她忘了交给景渊帝。
轿中光线昏暗,佛牌上的纹路影影绰绰,江听晚失神好一会儿,怎么就忘了呢?
可她偏又答应了常昭仪,若推移到明日,总觉得良心有些不安。
江听晚慢慢篡紧了佛牌,片刻后她下定决定般呼出口气。一手挑起帘子,探头看着最前面领路的太监,小声询问可不可以回去一趟。
那太监是井德明亲自带出来的,又认了干儿子。眼力见自是不必说,当即命轿夫抬着暖轿转头。
缘由是不必问得,只要是这位宠妃娘娘去见皇上,就得好好将人送过去。
来时路已被风雪覆盖,太和殿里寂静的很,如今皇上养病,白日里鲜少有人过来叨扰。
江听晚想自己只是去送个佛牌,应是要不了多久的。她仍旧不适应麻烦别人,便谢绝了太监说要送她的话,独自走入游廊。
那太监则以为她有话单独同皇上说。干爹可是同他说过了,在宫里头混最重要的便是眼力见,他自觉周全地守在殿外,目送这位娘娘入殿。
殿里很冷清,江听晚走过长长的游廊时,一个宫女太监也未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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