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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皇上已经彻底醉了,宴席还未结束,他却醉得头也抬不起来了,井德明只得招呼人先将皇上扶下去,景渊帝头浑得厉害,一手退掉几个太监,嚷嚷:“淑,淑妃呢?”
江听晚站在一侧,风拂过淡青的衣裙,她面色苍白,静静看着眼前“闹剧”。许是从入宫那刻起,就默默在心底做准备,此刻竟然没有太多害怕。
就在这时,余光瞥见右下方一道修长的影走来,江听晚下意识往景渊帝的方向靠了靠:“皇上,妾……”
谢斐缓慢夺过景渊帝手中的酒杯,“父皇醉了,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朕没醉!”景渊帝两只手在半空颤颤巍巍了会儿,很快闭上眼一头就朝后倒去:“朕,朕醉了啊。”
身后几个太监重新上前,将喝得烂醉如泥的景渊帝扶好。井德明气喘吁吁指挥着太监,嗓音尖细:“哎哟,小心,小心磕着皇上了……”回头见江听晚也跟了上来,话音一转:“娘娘先坐会儿,咱家送完皇上就来送娘娘。”
宴席过半,皇上醉倒,留一个连妃也算不上的女子,太傅没眼看,拂袖离开。
同太傅交好的几位大臣很快也纷纷退下,人走了不少,方才还热闹的御花园一时寂静了,谢斐侧身,看了眼留下的众人,淡笑:“父皇身体抱恙,还请各位随意。”
一曲闭,琴师抱着长琴离开,在外等候的舞女鱼贯而入,宫女端着酒壶给一众人添酒。
江听晚不由压低了头,忽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侧,她双手紧张地揪住裙摆,没有抬头,反而朝左侧了侧。
冷风拂过,耳侧碎发摩挲过脸颊有些痒,江听晚不太自然地摸了摸耳朵,耳侧的一点红痣影影绰绰,又很快被散下的发丝遮挡住。
谢斐平静地移开目光。
当下还留在花园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过中书省一事,此番没跟着太傅离开,意思已经很明显,一众人不情不愿地留下来喝酒。
只是酒到深处,醉得脑子泛浑,有人站起身,忽然双手抬高,高谈论阔道:“依臣看,太子这些日子领军搜查,简直就是贼喊捉贼!”
谢斐被吸引了目光,长指圈起酒杯,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说?”
宫纱灯映下柔和的暖光,男人身形清瘦,柔光下一张脸俊朗,手中松松捏着个酒杯,长指修长匀称,同个文弱的书生没什么两样。
若清醒时还觉得这是假象,现下醉了,那小官起身往桌案上一站,一拍大腿道:“皇上,那赵族是什么人?族上几代都喜欢玩阴的,什么阴玩什么,什么毒养什么,皇后都把自己毒死了,那能是什么好东西啊,臣合理怀疑,皇上您这病就是太子下的蛊,那太子手段残忍,听说但凡死在他手下的人连骨头都没有,皇上您——嗝——”
听到这里,院中已经没敢抬头了,唯唯诺诺看着桌上的酒杯,生怕惹祸上身。
此人只是吏部的一名小官,半月前没寻出歹人,弄得皇上提心吊胆,三天下令一小查,五天下令一大搜,前朝人心惶惶,众人弄不懂这位太子殿下到底在玩什么,只觉得苦不堪言,背后是议论纷纷哇。
但也只敢在背后悄悄议论了。
而与这位小官同行的是中书省的一名学士,方才两人在马车上时,还交谈过一阵。
现下见同伴酒后吐真言,这名学士脸都被吓白了。太子回宫后,最先整顿的便是他们中书省,手段极其狠毒,王大人一箭穿心,通事郎死不瞑目,人头双双吊在中书省殿前,一左一右,想让人忽视都难。
他生怕同伴提到自己,颤抖着肩给人使眼色,奈何人站在桌案上,看也不看他一眼。
眼瞅着人打完嗝还要往下说,他实在不能忍了,哆嗦着嘴皮子,几不可闻道:“皇上已经走了……”
或许是夜风太凉,吹得人酒意忽然就散了,方才怎么使眼色也没用的人,偏将这句低语听进去了。
那小官眨眨眼,眼前重影晃啊晃的,想起皇上早醉了,而眼前那重影竟是个女人。
一扭头,太子笑盈盈看着自己,似乎无声催促他继续往下说,人分明是笑着,却笑得人骨头都冷了半截。
他倏得冷静了,恨极了自己的口无遮拦,从桌案上跌下来,趴到院中央,头死死磕着石板,颤抖道:“太,太子恕罪,臣方才都是乱说的,臣从来不参与这些的,只是一时醉酒,不,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他仰头看向素日相熟的人,希望他们能给自己解释一两句,大家伙连头也不敢抬。琵琶声不知何时停了,舞女散开,花园里只余下无边寂静。
而谢斐什么也没说,不论那小官是笑是哭,始终淡笑着望向他。
小官觉得眼下在看太子,又有些不同了。柔光仍旧笼着男人,他骨指捏着酒杯轻轻晃动,清俊的脸,温煦的笑。
听了方才一番话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还能笑出来。小官抖如筛糠,心下硬是后悔喝那酒,他一遍一遍用额头磕着石板,颤道:“都是下官酒后胡乱编排了,殿,殿下误放心上。”
学士不忍心,终是帮他说了句:“殿下,他这人是一醉就容易说胡话。”
这声音很快被寂静吞噬,花园里又陷入沉默。
就在众人越来越惶惶不安时,谢斐终于放下手中酒杯,轻微的一声响,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身后周文末压住剑朝后退。
然谢斐骨指只是随意地搭在案边,他目光望向上座的一人,笑问:“那娘娘觉得呢?”
语调带着些纵容。
仿佛她说什么,他都依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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