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轧轧一阵连响,案桌下锦毯裂开,现出向下的阶梯,幽深黑暗没有灯火。
迦楼罗王拾阶而下,走过长长一段路,再向右一拐,在一个地室前停下。
地室窄小,一地乱草,若是身躯高壮的人进去,转身都困难,睡,睡不直,站,站不起,纯粹就是个折磨人的地方。
却有人酣然高卧,呼声震天。
“死鬼!”迦楼罗王低低骂一声,在地室门前蹲下来,唤,“喂!起来!”
那人翻个身,将屁股对准他。
“装什么装!”迦楼罗王大骂一声,“刚才不是你在底下乱敲的?”
那人动都不动,睡得惬意万分。
迦楼罗王又骂一声,干脆在牢门前坐下来,无奈的道:“老鬼,好歹你我是多年相识了,又不是我关你在这里,你理我一理啊。”
大抵那人吃软不吃硬,半晌,一只黑鸟乌的爪子伸出草堆,挥了挥,示意他“理”了。
“你想不想出去?”迦楼罗王坐在地室前若有所思,半晌问。
那人在草堆上簌簌的翻个身,转向迦楼罗王,黑暗的地室里看不清眉眼,就算有光线,那满面污垢也足以让人辨不清他眉目。
“干嘛?”
声音有点嘶哑,那人咳了咳,呸一声毫不讲卫生的吐出一口浓痰,正吐在衣履华贵的迦楼罗王袍子下端。
迦楼罗王眉毛一挑怒气将起,半晌却苦笑了一下,忍了下去,转头盯着上方的某个方向,森然道:“你若想出去,帮我一个忙。”
———-
越往北走,风越冷,一开始像冰水,后来却冷成了冰刀,那些冰刀掠过冻土的地面,割出纵横的刀痕,马蹄踏上去嗒嗒的响脆,一步一滑,那些扑面的雪沫子落在眼睫上,久久不化,很长时间以后,凝结成冰珠子,眨一眨,“叮”的一声。
而这一日孟扶摇抬起头,突然发现,远处隐隐雪山已经从地平线上扑来。
“咱们这一路赶得可真快。”身前一丈远处,拓跋明珠紧紧靠着长孙无极,向他笑,“竟然已经快到长青神山了。”
“你我一日在外,一日便担负着神殿重任。”长孙无极微笑,“不如早些回去,交割了任务,也好松快松快。”
拓跋明珠神采飞扬,神色里满溢着“松快松快谈恋爱”的欣喜,娇笑道:“如此,都依你。”
他们这边切切私语,那边帝非天大爷瞄他们一眼,凑近孟扶摇,道:“喂,你瞧,有人移情别恋了,你也别恋吧?”
“好。”孟扶摇答应得很爽快,一抬手试图拥抱他肩上的元宝大人,“我决定去爱我家元宝,把我的爱人还给我吧。”
帝大爷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元宝大人傲娇的“吱吱”一声,抱臂扭头做不屑状,孟扶摇懒得理它,看着前面两人背影,心想她原做好从进入穹苍国境便一路闯过去的准备,不想这一路利用“美男计”,以拓跋明珠为幌子,靠着这紧那罗神使的庇护,竟然顺顺利利走过大半穹苍国境,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幸运。
其间也遇见过一些似乎负有任务的神殿属下,但是身份都比拓跋明珠要低,神殿等级森严,这些人都远远避开去,不曾前来查问。
唯一觉得奇怪的就是,他们进入穹苍港口的那一日,明明闹出了很大的动静,神殿却似乎没有反应,这实在有些不符合常理。
是因为……他么?
孟扶摇看着长孙无极背影,默默叹息一声,喃喃道:“好歹一路还算顺利……”
“顺利什么?”她身侧帝非天听见了,嗤笑一声道:“你以为真是你运气好?”
孟扶摇疑问的看他。
帝大爷用尊贵的鼻孔对着她,傲娇的道:“从一进穹苍开始,每经过一座城池,都有一道伏魔阵法,不过都给大爷我无声无息的解决了。”
孟扶摇仔细回想这几日经过诸城门的经历,实在没想起哪里有什么阵法,然而看帝非天神色不像有假,她也知道这只虽然不是个好人,却从不屑于撒谎,看来长孙无极拐这只过来的决策真是英明无比,穹苍神权之国,其神秘处不下于扶风,自己如果冒冒失失闯进来,只怕在进入国境之初,便会被发现吧?
此地已近极北之地,温度极低,孟扶摇竖起衣领,有点担心的去后面的大车中看了下云痕的状况,他安稳的睡着,虽然一直没醒,但看得出在好转,孟扶摇甚至觉得,他面上神光流动越发明显,像是体内有什么欲待突破。
孟扶摇很有几分惊喜,她知道云痕和自己算是一个师傅,这门功夫的精粹都在于生死历练,鬼门关走过一回,功力便上一层,程度越重效果越好,如果云痕因为这一劫有所突破,那真是因祸得福了。
放下车帘,孟扶摇一回身,和一个端着盆子的仆人擦身而过,那仆人是路过的一个分坛的坛主为了讨好拓跋明珠,派来伺候她的,他刚才去河边为拓跋明珠打水,天冷路滑,步子有些不稳,又走得快,和孟扶摇一撞,铜盆边沿从孟扶摇手上擦过。
孟扶摇只觉得手指一痛,一滴血从指尖冒出,落在铜盆边沿,缓缓滑落,那小厮“啊”的一声,急忙道:“对不住对不住。”孟扶摇摆摆手,不在意的瞄了一眼,见那铜盆打磨得不甚光滑,边沿有点凸起的锋利,笑道:“这盆子边沿不齐整,小哥端的时候,小心些。”
那小厮谢了,端了水去给拓跋明珠,长孙无极侧首看过来,拓跋明珠笑道:“打了水来?正好,我靴子脏了,擦擦泥点。”
她伸手去舀水,目光一掠,看见盆边的红痕,顿时大怒,一抬手将盆子掀翻,柳眉倒竖:“混账东西,竟拿这等肮脏水来给神使使用!”
那小厮急忙磕头请罪,长孙无极没看见那水怎么回事,问:“怎么了?”
“不知道这混账从哪搞来的脏水!”拓跋明殊余怒未歇,将那盆一脚踢开,还要踢那小厮,那少年倒伶俐,赶紧自己连滚带爬的逃了下去。
“下人粗手粗脚,何必一般见识。”长孙无极看了看那地面清水,笑着解劝,拓跋明珠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对上长孙无极,立刻笑道,“自然,都依你。”抬手去整缰绳,手指似有意似无意擦过长孙无极的手,长孙无极却突然俯身去马鞍旁取水囊,有意无意,她的手再次落空。
拓跋明珠眉头一挑正要说话,忽听前方嗒嗒马蹄声响,一队人远远驰来,黑色旗帜上绣金色大蟒,蟒身巨大形貌狰狞,这队人不像以前的队伍遇见拓跋明球的仪仗便避道,而是直驰奔来,当先一人远远唤道:“前方可是紧那罗部使节?”
“啊,摩呼罗迦神使。”拓跋明珠看了看那旗帜,含笑招呼,“你们也回神殿吗?”
“暂时不回。”对方勒了马,“天部指令紧那罗部神使应该收到了吧?有发现指令要查的人吗?”
孟扶摇听见这句觉得不对,心中一紧看向长孙无极,长孙无极神色不动,却慢慢将马后移了一个马身,错开拓跋明珠的视线。
“啊,惭傀,本使还没发现。”拓跋明珠道,“本使已经命属下多方查找,依然没有对方的丝毫踪迹。”
“是啊。”那中年男子摩呼罗迦神使叹了口气,“我们也是遍寻不获,先前有线索说有几处发现疑似那人踪迹,然而找过去却都不是……真是奇怪。”
“那些人从西境进入意图不利我国!想必走的是山路。”拓跋明珠建议,“看贵使来的方向,似是从海那边来的,方位不对,大抵找不着吧?”
“西境?”摩呼罗迦神使讶异的挑起眉,仿佛不认识一般的瞪着拓跋明珠,“西境?哪来的西境?那人是从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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