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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夫人原先听得入神,待听到最后一句,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先前心头的几分郁结也算是散了个干净。
她轻轻摇了摇头,朝严浩翔莞尔道,“若是这样算来,那也是你嫁进了门,算是将你自己都许给霖儿了,里里外外岂不是赔了个干净?”
“娘若这样想,”严浩翔眨了眨眼,嘴角挤出一个小小的笑涡来,“倒也十分在理。”
“这桩生意当真是不划算极了,娘和相公定要多疼疼严浩翔,才好叫我补出这份亏空来呢。”
“你呀,”贺夫人一下子撑不住,笑出声来,“你倒说说,自进门来,何时亏待过你不曾?”
严浩翔笑眯眯应道,“自是没有的。”
“娘待我的好,严浩翔都记得真真儿的呢。”
他说着,抬起手臂来,袖口微微滑落一点,露出一段白净的手腕来,上头的镯子被灯映得碧莹莹,极透的绿,沉沉地将灯影合在里头。
“娘送的镯子,我日日都戴着,片刻不肯离身,便是为了时时好看着念着娘疼我的一片心呢。”
他轻轻摇了摇手腕,上面的镯子空悬着,跟着微微晃动,晃出粼粼的一片水色。
“只是严浩翔生在小门小户里,眼皮子浅惯了,总要忍不住多提些,生怕娘哪日便将我忘了,到时真在哪个手底下吃了亏,可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瞧瞧,”贺夫人扬了扬下巴,朝阿月揶揄道,“瞧我带回来这媳妇儿,猴儿一般刁钻。我不过客气两句,他这厢就顺竿子爬起来。若是再心疼着捧一捧,只怕该是要上天够月亮了。”
阿月笑着凑趣道,“少夫人嘴甜,可着巧地哄您开心呢。”
“便是冲着这份孝心,也由不得您不偏疼他呢。”
贺峻霖原是在一旁听严浩翔同贺夫人打机锋,微微笑着不搭话,这时也接过阿月的话头,跟着道,“正好刚刚用过了饭,您笑一笑,也不至于积了食,回头胃里不舒坦。”
“得,我算是听出来了,”贺夫人摆了摆手,脸上笑意还未散尽,朝严浩翔道,“一个二个地都向着你说话呢。”
“还说没人肯护着你,若再加上一个我,只怕你便是在府中横着走,也没人敢在面前嚼舌头呢。”
严浩翔就势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毫不害臊地笑道,“那便求娘赏严浩翔一个恩典,好叫我试试这横着走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才好呢。”
“少不了你的,且等着吧。”贺夫人捏着帕子,好容易忍住了笑,才又撑出一副正经样子来。
众人说笑过一阵,瞧着气氛好了些许,这才又接着商议白日一事的应对之策。
贺夫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先前所说的种种,终究只算是猜测,做不得证据。”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怎样找出把柄,好揪出在背后装神弄鬼之人,才能彻底地破了这个局。”
贺峻霖略点了点头,沉声道,“今日这番,虽说猝不及防,未必算是彻底的坏事。”
“他们心急,贸贸然地揭了严浩翔的前事,阴差阳错,也叫我们早早地知晓,能腾出空来细细想对策。”
“伤口搁在明处,戳破了流了血,才好清理干净,包扎妥帖,总比留在暗处,哪一日化脓生疮,一切都来不及了要强。”
“是这个理儿,”贺夫人道,“咱们时间可还充裕着,不论怎样,都能将人拿捏出来收拾的。”
“秋萍,”她提到这个名字,顿了顿,接着道,“她也是个想不开的,竟做了人手里的刀。自古以来,为虎作伥的,有哪个能落着什么好了?”
“罢了,不去提她,”贺夫人叹了口气,又道,“当下,只怕还要从那冒出来的李旭身上下手。”
严浩翔道,“我同他也算是打过几回交道。”
“这人素来便是个泼皮无赖,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没一样不沾的,烂泥扶不上墙。”
“他今日堂前那一番话,分明是旁人教出来的说辞。想是有人使手段将他找来,为的便是往我头上栽。”
“否则凭他自己,断没有这样的胆子,也生不出这一份心计来。”
贺峻霖沉吟道,“既然如此,若是能拿了他来,细细审问,以他欺软怕硬的性子,只怕真能问出点东西来。到时白纸黑字地记着,也算人证物证俱在,旁人也不好再抵赖。”
贺夫人听罢,冷笑一声道,“有人早防着这一手呢。”
“今儿下午回来,我叫阿月去前院探听消息,听说你们将人关在了府笠,她便想着顺道去看一眼,也好瞧瞧那李旭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谁知寻了一圈,也没找见人影。最后问了守院的小厮才晓得,人早已被放出府去了。”
贺峻霖微微皱起了眉,“处置李旭一事,是我同严浩翔在前厅亲自交代过的。想来他们并无胆子,敢私自将人放出去。”
“正是呢,”阿月接口道,“婢子后来同看守的人打听,那人说,是老夫人身边的周嬷嬷亲自去了一遭,只说是老夫人的吩咐,说什么贺家家风清正,若是不分青红皂白,便随意地将人关在府中,于府上名声有损。”
“又说若是来日里这李旭有个三长两短,贺家就更择不干净了,不知还要落人多少话柄。如今为了早早抽身,也不至于枉害了一条命,还是将人好好地放出去要紧。”
“往后真有用得着的地方,着人再去请便是了。”
严浩翔冷哼一声,神色里带了几分鄙薄的笑意,“他若是好好呆在府里,只怕还能留一条命在。真出了府,才是不明不白地送了命呢。”
阿月微微一愣,迟疑地问道,“少夫人这话,是说那李旭会被人杀人灭口么?”
“可若他们真打算动手,在府中行事岂不是更加方便?也能神不知鬼不觉,何苦将人弄到外头去呢?”
“他们只怕巴不得将事情闹得更大些,”严浩翔轻嗤一声,开口道,“在府里头,一则是娘和相公都留心此事,院落内定然护卫周全,动手不方便,万一被发觉了只怕要引火烧身;二则流言传到外头去还要几番周折,多有不便,远不如直接在外头来得快。”
“那若是他们真在外头将李旭杀了,只要少夫人不出府,谁又能寻出证据来将他的死栽赃到您头上呢?”阿月依旧不太明白。
“不,”严浩翔摇了摇头,沉声道,“他们用不着证明人是我杀的。”
“只需在现场动些手脚,伪造成李旭自尽的假象,再随意地在一旁留封遗书或是字条,上面写些,他自知难敌我今日之势,宁愿以死明志,以证自身清白,为己伸冤之类的,再由旁人‘无意’发现,捅出去,到那时,这一盆脏水可就结结实实泼到了我身上,洗也洗不掉了。”
“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谁会怀疑一具尸体撒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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