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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选择离开我吗?”我喉咙疼,说不清楚,但还是逼他给个答复,“你要违背你先前的承诺,真的要离开我吗?”
他眼皮颤了下,睫毛动着,红血丝爬满眼白,眼眶里蓄着水。我盯着不放,声音低下来:“回答我。”
他没停下手上的动作,过了一会才开口:“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你还是放弃了。”我凝视着他,心里直发酸,却说不出软话,“你不爱我了吗?”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岑仰收了手,对着我看了很久,倏地大掌掩面,哭了起来,声嗓里满是无奈。
“叔叔阿姨对我那么好,我没什么能回报他们的。我和你在一起于他们而言是一种痛苦,我怎么能看在他们对我的恩情下不去回报?叔叔甚至都求我了我又怎么能承受那份感情?爸爸要是知道也会责骂我的”
“我不是责备你,我也不该质疑你对我的爱。”我心疼,伸手叫他靠近些。他挪过来,我环着他脖子,小声说,“可这些问题不解决,我们注定以后都得分开。”
“我知道你气。”岑仰此刻应当是处在非常高压的状态,他的面色异常,“抱歉,凝遇。我没有能力,我没法去为你争个稳定的保障,我太、太差劲了。”
“你爱我一辈子吗?”我不想听他的自责,大哭一场后,我就想问个肯定的答案。
他没回我,贴过来,亲我的鼻尖,亲我的脸,亲我的唇,这才说了个“爱。”
岑仰灼热的呼吸“烫”到我了,我轻轻推开他的脸,见他一直跪在地上难受,心头发紧,特地又往旁边挪了位置,想让他上沙发歇一歇。可他执拗得很,竟少有地跟我较起了劲。他说只有这样,才能看着我的脸,才能凝视着我的眼睛。
他盘腿坐着,无视我刚刚的举动,重新把脸贴得更近了些,脑袋枕在我手臂上。
极度兴奋后分泌的体液随着时间冷却——汗水、泪水、滚烫的脑袋,此刻却像是冰箱里黏稠的浆糊,渐渐发寒。身体的温度一点点褪去,唯一的热源就是肩头那一口口呼吸,厚重而缓慢,却藏着些微的紧张与不安。
我看向窗外,又把视线落到那金棕色的头顶。有岑仰的陪伴,内心这才逐渐被平和取代。我们本该这样度过整个新年,我们也本该以这样的平静度过余下半生。我从未求过什么别的,这样平淡的生活反而难得。
犹豫片刻,我终究还是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发丝与脖颈。
那段无言的时间里,我脑子反倒清明起来,许多事似乎都理顺了。于是我开口,把接下来的打算告诉他。虽是一步一探的冒险,但总好过原地打转。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面上,他边吻边说着,“我们确实该冷静一阵了。年后叔叔会把我调去文影部,我会先在那里适应一段时间。之后他会将我送到法国分部,让我整理爸爸的手稿,在那边我的安全会更有保障。我不想离开你,可这是无法违背的命令。”
“你做你自己就好了。”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从小到大我总是站在岑仰保护的羽翼下,这会儿,也该我挡在他面前,“我来想办法解决,一定会。你要真敢离开我,我定会恨透你。”
他点了点头向我承诺,又沉默片刻,说时间不早该走了。我应了。他像是没忍住,忽地又贴过来吻我,一遍又一遍,眷恋从未如此浓烈。
当熟悉的气息与柔软的唇瓣抽离,我便知道他是真的要走了。这一走,就意味着我们在住家的日子里得小心保持距离。我也没久留,从沙发上起身回房,去换了套衣服。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被迫分开。只要在家人齐聚的场合,我们就得佯装分离,给爸妈留下彻底断了的错觉。好在这距离仅仅是地理意义上的,不同于先前那种宛若从骨缝中生长而出的隔膜,能隔绝我们本能的亲密。
戒断反应总是很剧烈,尤其是对我这样一个亲密成瘾的人而言。
说到底我本是该恐惧这份亲密,采取一贯的回避。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本能的逃避被岑仰一点点改变。他不急不躁也不逼迫我,他只是在靠近我后,又老实待在我身边。他让我重新学会依赖,习惯有人守着,也让我彻底栽了进去。
表面上我们避着彼此,但仍通过手机联系。可这点手段远不足以缓解我内心的焦灼。他的讯息像水珠,一点一点滴进来,润不到喉咙,只能止痒,可偏偏越止越痒,越痒越难耐。
我们隔得是那么远,呼吸无法交融,肌肤也无法相贴。
最开始我差点撑不住。胸腔发闷,嗓子像塞了棉,心口堵得要命,恨不得冲过去拉他的手,抱他一下,哪怕看一眼也好。
可不行就是不行。
外婆察觉了些风声,悄悄把我叫过去。她问时我没躲,什么都说了。她听了又气得不行,说要替我出头去找爸妈评理。我摇头,只求她给我一点空间。
我说这事终究得我自己走一遭,由我自己来处理。
第70章男德
接下来的几晚,我都睡得不踏实。心像散了架,一闭上眼梦里全是岑仰。常常半夜惊醒,耳边还残留他的声音,可一睁眼,身边空荡,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种奇怪的状态,混合着渴望与克制,像常年吸入某种特定且熟悉的气味,突然被迫抽离。身体空落,思绪却迟迟不肯断尾。想靠近,却又必须后退;想说话,却只能噤声。那份控制感陌生得让人窒息,又苦涩得足以令人无处安放,像用绷带勒住一颗跳动的心,实在是太过残忍与煎熬。
岑仰呢?为了从情绪中抽身又干起了以前的活,跟在福伯身后跑来跑去。妈妈对他的态度也莫名其妙地缓和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就如从前般。
可我跟他不是一类人,我心里一旦不踏实就会对很多东西丧失兴趣,工作?更是不可能。我只能在烦闷憋屈的时候靠捣鼓捣鼓新入手的设备与相机解闷。爸爸叫我去给别人拍照,我便拍。反正也没别的事做,索性多和他们搭几句话。这样混着混着,最难熬的那几天就算过去了。我也逐渐有了“戒断”的经验,不像最初那般手足无措,也不再被情绪轻易拉扯。
可谁知道就在一切渐渐好转的时候,初五那日,占有欲忽然就冲上来了,毫无征兆。
家里办了一场更大规模的聚会,不只是亲戚,还有许多爸爸的旧日故交。我知道祁嫒也会来,但不确定那件事后她和她姐会怎么看我。
往常一到这种时候,岑仰都会自觉地出现,不用我开口,就帮我把衬衣理好、扣子系齐。而今年,我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人影。我坐在椅子上,衣服半穿着,手里攥着袖口,一直盯着门口。实在耐不住性子,我给他发了条消息。他回我,说太忙。
我看着那条信息,手指悬在屏幕上,忍了忍,还是问:“连帮我穿件衣服的空都没有吗?”
他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多出一堆杂事,走不开。
我心下一紧,不用问,我就觉得这八成又是妈妈的安排,只能认栽。
最大的会客厅早已开启,门如巨口,吞吐着一波又一波的人流。灯影斑斓,身影涌动。长桌上摆满鲜美甜点和上等佳酿,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气息。宾客的交谈声与悠扬的音乐声交织,散布在厅堂的每一个角落。
我站在爸妈身边,随着他们依次和客人打招呼。见了几个出国前一起疯玩的兄弟姐妹,一时紧绷的心也松动了些。等到祁叔叔领着一家人走进来,我倏地变得局促,像是被人揭了底细。
我勉强挤出笑容,向那两姐妹点头致意。祁嫒比前些日子沉稳了许多,却再不似从前那般亲近我;她姐姐看我的眼神,也不像看普通朋友,隐隐带着深意。
胸口闷闷的,我呼吸变得急促。长辈们谈笑风生,我的眼神却不听使唤地飘向远处。年轻人聚成了一小团,在不远处热热闹闹地谈笑着。我认出那群人,自是我小时候的朋友。
在那群人堆中,我一眼瞥见最高挑的——我的岑仰。他像一块落入盛宴的羔羊,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看到同我玩得最好的江从谦凑上前,踮着脚,像只热情过度的蜜蜂,追着一朵将开未开的花;我看到岑仰微倾着腰,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似乎正和其中一个人说着什么,熟络而温和。
我面色一僵,心头一阵火起。刹那间,往昔的记忆纷涌而来。小时候,岑仰默默跟在我身后,被我带进了朋友圈,起初寡言,却慢慢同大家玩得越来越熟,后来竟成了我们这一片公认的大哥。他长得好看不说,身上还带着一股天生的安抚力,大家都喜欢他,我更是如此。那时候,因为他是我家的“哥哥”,我在朋友面前还骄傲得有些不可一世。说到底,我那点小脾气,多半也是他一点点惯出来的。
我喜欢他只听我的命令,喜欢他跟在我屁股后头走,更喜欢在人群中,他总是贴我最近,还一味地护着我。
想到这儿,我后槽牙咬得更紧,远处的热闹也变得刺眼。我有点站不住了,脚像踩在棉絮里,晃了两下。我想冲过去,想把他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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