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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上下欢喜不胜,只有骆秋迟拧着眉头,隐隐觉察出不对,他思前想后,还是提笔给杭如雪写了一封信函。
太快了,这场仗快得不正常,跋月寒有备而来,绝不可能这样轻易休兵。
他与跋月寒交手过数次,他着实是个难缠的敌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要让他如此轻易放弃,其间肯定有诈,杭如雪需小心谨慎,切勿轻敌,尤其要注意几个副战场的动向。
信函送去了前线后,没多久,皇城里那桩众所瞩目的大考也终于来临,只是宫学之中,缺考了一人——
那一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前的竹岫书院第一人,相府的大公子,付远之。
自从史副将一事,相府与王府结亲后,他仿佛就销声匿迹了般,鲜少再在人前出现。
姬文景与赵清禾心怀感激,多次想要登门与他道谢,却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倒是相府与王府的那桩婚事,开始热热闹闹地筹办了。
他们心下黯然,知道付远之如今的处境,更知道他此刻会有多么痛苦难受,他们只盼他能早日走出,让他们能够为他做些事情,以报他这份大恩。
日子一天天过去,当皇城之中,那场至关重要的大考终于来临时,付远之居然缺考了,众人始料未及,而有一个人,更是快要气疯了。
郑奉钰找到付远之时,是在一艘花船上,一群莺莺燕燕围着他,正在喝酒嬉闹。
郑奉钰拄着拐杖,踏上那花船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付远之全无往日半点清雅模样,衣襟散乱,双眸迷离,俊秀的一张脸喝得醉醺醺的,身上全是呛人的脂粉香,就像个放浪轻佻的公子哥儿,快要让郑奉钰认不出来了!
“混账!你们通通给我滚下去!”
郑奉钰痛心疾首,手中的拐杖敲得咚咚作响,恨不得就将那些莺莺燕燕全部打死,这些肮脏的女人玷污了自己清风明月般的儿子,玷污了自己这么多年一手栽培起来的希望!
那些歌姬们吓得四散开去,相府的人将她们赶下了船,船内很快就只剩下了郑奉钰与付远之两人。
付远之仍是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懒洋洋地抓着一块香帕,整个人坐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倚靠着床榻,帘幔飞扬间,对郑奉钰的到来毫无反应。
郑奉钰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拄着拐杖的手颤抖得厉害,她红了双眼,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像那个自律克己的相府大公子!”
付远之笑了笑,满不在乎地靠在那床头,张开双臂,又拿起手中的酒壶饮了一口,长眉一挑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喝花酒,寻欢作乐嘛,母亲难道看不出来吗?”
郑奉钰拄着拐杖的手更加发颤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是从来不沾惹这些风月之事吗?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你这是在往母亲的心口上插刀啊,你知道母亲有多疼吗?!”
付远之身子一顿,掀了掀眼皮,酡红的俊脸嘲讽一笑:“原来,你也会……疼啊。”
郑奉钰呼吸急促,眼眶红得更厉害了:“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母亲若是不在乎你,就不会拖着一瘸一拐的身子,翻遍皇城一处处地找你了,你这个混帐东西!”
“你为什么不去考试?你知道今天是多么重要的日子吗?那个状元之席你不想要了吗?居然在这里醉生梦死,喝花酒,玩女人,你全然不顾自己的前路仕途了吗?”
“果然,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付远之喃喃自语着,抬头又是一笑,他俊脸酡红,酒气喷薄着:“考什么?这场大考重要吗?能不能考上状元,我现在还需要在乎吗?”
“我不是只要等着跟璇音郡主完婚,做他六王府的乘龙快婿就可以了吗?还要去考什么试呢?前途富贵唾手可得,这不就是母亲想要的吗?”
“你闭嘴!”
郑奉钰再忍不住,端起旁边的酒水便狠狠一洒,从头到脚泼了付远之一身,她含着泪厉声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毁了你自己的!”
“毁了?”付远之依旧坐在那一动未动,长长的睫毛上坠下一滴酒水,他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红着眼望向郑奉钰,对着她慢慢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一字一句道:“孩儿的一生,不是早已叫母亲亲手给毁了吗?”
郑奉钰身子剧烈一震,久久未动,她死死望着那双通红的眼眸,难以置信,忽然迸发出一声尖利的高喝:“你恨我?你是在恨我是吗?”
“所以你不去考试,你要自暴自弃,你要将自己毁了,是不是?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报复你的母亲,对不对?”
隐忍了大半辈子,拄着拐杖咬牙前行的女人,在这一刻,心神几近崩溃。
而那个她爱如生命,世上她唯一的孩子,唯一的指望,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却是背过了身,苍白着脸,疲倦一笑:“我报复不了任何人,我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上……”
闭上眼,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他沙哑着喉咙,是一种刻入骨髓的绝望:“如果母亲生下我,不是因为爱意,而是因为恨,那我宁愿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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