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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板就嗤嗤笑,问他笑什么,他只道:“从未见过你这样的还叫铁柱的,我们村里的铁柱可跟你不一样。”
铁柱这个名字基本上每个村里都会有的,就像每个村里都有二牛,三丫一样,他们都有或蜡黄或黢黑的脸,跟面前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可不一样。
“像柱子哥这样的男子,应当起个什么”阿板挠头,半天没憋出来个好名字。
他心想:他识字不多,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些什么“临风”“捞月”之类的风雨雷电的名字吧。
“柱子哥,你来江北是要做什么生意啊?”阿圆看得出弟弟的局促,随即转开了话题。
他老道的问:“你也是来买盐的吧?”
他们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盐船,官府每日都来收盐,然后卖给商人,柱子哥既然是商人,那大概率就是来买盐的。
喜宝闻言过了一遍心思,便道:“还没想好,盐价太贵了,手中的盐引不够,便想着来这里打听打听,找找门路。”
几个小孩便露出了奇异的神情,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道:“盐引怎么会不够?”
“这话怎的说?”喜宝好奇。
“你去找王小贵他爹,只要你有钱,他肯定给你拿来盐引。”
“其他人就是这样干的,我们都知道呢。”阿板道。
“那也不够,我家生意大,需要的盐引多呢。”朝廷给每个人放的盐引都是有数的。
阿圆的手一摆:“王扒皮的盐引,要多少有多少,不过你要跟他搞好关系,不然的话他会扣你的盐。”
三丫点头:“是这样的。”
喜宝闻言十分惊诧,朝廷的盐引下到商人都是有限的,再者说,扣私盐这事官吏是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连盐场的孩童都知道,那么就代表这里的官府默认他们这样运作,看来此行要有几番波折了。
她按下心中的意外不提,转头又说些其他的,见孩子们已经用完饭食,便开口道:“你们能带我去盐地里看看吗?我兄长可能在那里呢,顺便看一下江北的盐质量怎么样。”
三丫点头,正好他们爹都在呢,去了还能把点心偷摸给爹吃点。几个孩子便收拾了篮子,领着喜宝往盐地走去。
路上稀稀拉拉的有几棵树,地下是半绿的草,几个孩子在前头领路,喜宝抱着二牛跟在后面,一路上听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道哪个盐吏好一些,哪个盐吏坏一些,他们商量着哪个盐吏必须开除人籍,哪些等他死后连阎王爷都不收。
“我要是阎王爷,我一定要把王扒皮的皮给扒了!”阿圆淳朴的脸蛋上全是对盐吏的恨,其他孩子也都是一脸厌恶的赞同。
“再把他给炸一遍,喂狗!”阿板也道。
喜宝便问三丫:“这王扒皮经常作恶么?”
三丫闻言嘴角挂着不符合年纪的冷笑:"不作恶就不叫王扒皮了。”
阿板一脚踹飞脚边的土块,"他总是派人问底下的人要孝敬,拿不出来就给人使绊子,去年还折了海叔的盐盘。说他刮盐不够利索,拖慢了进度,老天爷,海叔一把年纪了,能站起来就不错了。"
盐工这辈子就靠盐具吃饭,他给人折了,相当于断了别人的生计,海叔只能再花钱找人融了盐盘重新打。
但是他连孝敬钱都拿不出来,打器具的钱怎么能拿的出来呢,最后还是几个盐工凑钱给海叔打了一副。
"本来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又没日没夜的干活,后来海叔得了痨病,没多久就去了。"
“那没有人反抗吗?”喜宝忍不住问。
几个孩子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留痕迹的对着喜宝开始打量起来,似乎是在考量喜宝。
二牛想要说什么,三丫暗暗对他摇了摇头,二牛便撇撇嘴,趴在喜宝的肩上不再说话了。
喜宝余光稍到了几个孩子的神色,她装没看见的,不动声色的继续抱着二牛往前走,
“总而言之,王扒皮不是个东西,我爹说这盐场里面除了盐工都是王八蛋。”阿圆补充道。
“他们比毒蛇蝎子还毒,专挑盐工们吃饭时掀翻陶罐,上回把我爹的麦饭扣在卤水池,说是给盐婆婆上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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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会下咒,看谁不顺眼就让谁的盐池子生蛆。”二牛趴在喜宝耳边小声说。
喜宝心底一沉,这里的人好像都格外信奉巫蛊这一套。
“柱子哥,咱们到了。”三丫指着前面的一大片盐地道。
喜宝沉默的站立在田埂,放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盐田,她看见无数盐工佝偻着腰扎进卤水里劳作,盐工并不是只有男人,还有女人。
男人抡盐耙搅动雪白的卤池,女人则背着竹篓拾捡散盐。
今日天不好,有些阴天,盐田泛着青白的光,像块烂了芯的冷玉,开春的寒风卷着咸潮,喜宝放下二牛,手伸进盐卤池里试了试,卤水的温度实在刺骨。
“柱子哥,你等一下,我们去给爹送饭。”说罢,几个孩子就分散开来,各自跑去不同的盐地里。
早在来的时候喜宝就现了,所有的孩子都拿着一个小篮子,路上也现田埂间有不少孩子跟大人坐地头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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