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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羡意却丝毫不为王六郎的轻狂苦恼,而是饶有兴趣地看向马球场看台的赌局,竟无一人向周文致下注,反倒是王六郎那方摆满了银两。
周思仪拿胳膊兑着李羡意,“李兕奴,你压了什么啊?”
李羡意挑了挑眉,“周大人一个月的月俸。”
“李兕奴你怎么能——”周思仪挥着马球杆道,“我要是输了,我就去浴堂殿吃你的、睡你的!”
李羡意点了点头后道,“好,那正合我意。”
——
马球场上锣鼓一敲,青白二旗挥展,皮制小球落地。
周思仪一抽马鞭,那白色的马儿便向马球场中心扑去,可惜她臂长比寻常男子短上不少,又不得其法,眼睁睁地看着方听白将那皮制小球给击走了。
她回头望去,李羡意竟然既不挥鞭,也不夹腿,就任由那骡子在原地打转。
周思仪觉着自己得提醒方听寒两句,方听寒毕竟是一介武夫,不懂得有些官场上的门路,“方校尉,为了咱们俩的前途着想,你还是莫要打得太过分了。”
“我要是不拼尽全力打,才是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方听寒将那皮制小球往周思仪方的门洞中击去,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道,“周大人放心,在马球场上,没有人能赢得过李羡意!”
周思仪看了看那矮胖矮胖的骡子,对方听寒这话表示深深地怀疑。
却见此时,李羡意一挥杆便将方听寒迎面击来的皮制小球格挡住,他站在原地不动便将小球送到了周思仪的棍下,这样好的球让看台上的五陵少年们都不自禁站起身来吹起口哨。
周思仪抓紧时机,拼尽全力扬杆击球,然后球又从门洞中擦边而过,周思仪果不其然听到了看台上传来的熟悉的嘘声和喝倒彩之声。
而后方听寒便与李羡意僵持了起来,只要方听寒一有想破门的意愿,便会被李羡意格挡掉,可他抢了球来,却不往王六郎方的门洞中送,反而是将球传给才跑了半个时辰马就气喘吁吁的周思仪。
台上记刻时间的香烟已然燃烧过半,却一球未进。
觉着自己被戏耍了的方听寒挥起马鞭便朝着李羡意的方向奔去,对他低声道,“我的好将军,你就非要将球传给他吗,你就是传上一天,他都进不了一个,你明知道我和王六郎两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你,你不能给我们一个痛快吗?”
“听寒,你不是说,在马上栓条狗都能赢周文致吗,”李羡意一挥杆,球又滚落到了周思仪的马下,他坐在骡子上,对周思仪挥了挥手示意她击球,“你看看你这只狗和我这只狗比起来,谁打得更好一些?”
第39章怨党争
在李羡意孜孜不倦地送球之下,周思仪总算在香灰燃尽前,进了本场的唯一一球。
她刚一下马,便扑倒在李羡意的骡子身上,“李兕奴,我们赢了!这么高的赔率,你说我得赢多少银子!”
李羡意翻身而下,明明骑着的是个矮胖笨拙的骡子,他却一副少年白马、银鞍赫赫、腾跃飞驰凌九衢的好模样。
李羡意沉默半响,“我刚才帮你押得是王六郎……”
“什么……”周思仪瞪大了嘴巴道,“李兕奴!你马球打得这样好,就算骑骡子也能赢,怎么能押王六郎呢?”
李羡意没敢说因为他觉得周思知道输钱后的表情一定分外精彩啊,只能拧着眉头道,“我看他们都押得王六郎啊……”
周思仪拉着李羡意的手道,“那我的月俸呢,李兕奴,我的月俸怎么办?”
“你的月俸,赔了啊……”李羡意对她咬着耳朵道,“周大人若是露宿街头,缺衣少食,浴堂殿可以收留周大人。”
周思仪气得跳脚,却又对李羡意敢怒不敢言。
李羡意拉着周思仪的手道,“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你不是说下午要去西市买胭脂吗,我陪你去。”
周思仪气冲冲道,“李兕奴,我不止要养我自己,更要供养我的阿姐、还有我房中的丫鬟婆子,我不像圣人富有四海,想花多少就能花多少。”
李羡意眯了眯眼睛,似乎真是考量着周思仪这话的真假,“周卿,你阿爷不给你月例银子吗?”
“我们家是有几个田庄在外城郭,我阿爷也颇会打理家赀,”周思仪向李羡意数道,“但我已然行了冠礼,等成亲之后,说不定就要分家,怎么能还靠着阿爷给的月例活呢?”
李羡意想起周青辅上辈子在周思仪死后牵扯出的几桩大案,他虽可以为了周思仪一时放过周青辅,却不能将这些事全都一笔勾销掉,当作无事发生。
“文致,回去好生查一下你们家的帐,”李羡意沉默半响还是开口道,”我知道这朝上的三品大员中,谁家都有些阴私事,只要尚在可控范围内……朕保你无虞。”
——
周思仪带着满腹疑窦回到了家中,周青辅正在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她那只雪白的鹦鹉。
周青辅指着雪衣道,“这鸟儿是个直肠子,只会乱拉乱尿,你若是再管不好这个鸟,我就把它扔出去。”
周思韵抚弄着雪衣的尾羽道,“阿爷,这是御鸟,你若是扔了,文致如何向圣人交代?”
周思仪点了点头,这可是她特地在龙首原上向李羡意偷来的,怎么能说扔就扔呢。
周岁仪想了想李羡意特意向她强调的查账之事,还是上前对周青辅道,“阿爷,我昨日去平康坊找那假母对账册,我分明没去那么多次,那假母肯定坑了咱们家不少银子,我得赶紧带上帐房和管事,去找那假母要回来。”
周思仪说罢便要离开却被周青辅身侧的小厮拦下,“文致,这账册是对的,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怎么会是对的呢,我四月的时候都在信州治水,怎么可能这么频繁的出入平康坊呢,”周思仪抱着从假母那里要来的账册向着周青辅道,“阿爷,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周思韵怕小妹再与阿爷冲突,只能柔声劝慰着周思仪道,“毕竟去平康坊讨钱这事实在是脸上无光,仪宝你……还是听阿爷的话吧。”
“阿爷,你知不知道,现在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推事共查洛县治水贪腐案,其中最重要的线索一是姓严的官员,二就是这银子的底款,到时候查起来,是藏不住的,”周思仪拉着周青辅的袖口道,“阿爷,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家在教坊司要常年保持这么高的支出?”
“周文致,你是洛县治水贪腐案的主审,你难道要查到你阿爷我头上来吗?”周青辅看着自己迂腐的女儿连连摇头,“我送你崇文馆中念学,让你荫官不必如寒门举子一般一道一道考上来,你就这样回报家族的养育之恩的吗?”
周思仪只觉得自己眼前白茫茫一片,全看不到光景出路在何处,她的眼角滴落一滴清泪道,“阿爷,洛县水患贪腐一事和你有关是不是,信州地头蛇的上峰是京城中一位姓严的大人,那位姓严的大人的上峰又是你,那阿爷你的上峰呢,太上皇吗?”
“周文致,你以为这朝廷中人只有我们家与此事有关吗,贪官污吏是杀不完的,”周青辅举起手便欲扇周思仪,可最终还是放下了,“儿子,朝廷上下哪有那么多贪官,不过都是权利攘夺、排除异己而已,斗赢了青史留名,斗输了便遗臭万年……”
“这是夷三族、流千里的大罪,周思仪你既然投胎到我们家,你便没得选,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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