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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刃拢着剑,道:“月升了会落,刀久了会钝,不过是寻常道理。”
对岸雾色褪去,山影、河声、世间一切都蒙蒙。柳染堤收回视线,垂下头来。
她不偏不倚,直视着惊刃的眼睛。
-
她道:“你在撒谎。”
-
四野岑寂,只有河水呜咽。
惊刃那一刻不停的,拨弄陈旧剑鞘的动作,终于停住了。
她将长剑挂回腰侧,向后一靠,肩胛骨压着岩面,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上面。
这副模样倒是少见,如同拉满的弓弦松了一分,出鞘的刀刃回收一寸,不再时时刻刻地紧绷着。
惊刃淡淡道:“是又如何。”
“你方才说过,“她慢吞吞补充道,”暗卫要杀人,少不了得撒点谎,装装样子。”
柳染堤怔了片刻,笑出声来。
“好啊,小刺客你果真变坏了,跟谁学的?居然会拿我的话来堵我。”
柳染堤探出头,作势要用小团扇去敲她:“榆木脑袋,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惊刃偏头躲掉那把小团扇。
为什么总能有人能如此心安理得、光明正大地,当着本人的面讲她的坏话?
柳染堤跳下高石,仍追着要戳她,靴底碾过石滩细砂,两人沿着河岸往回走。
月色溶溶,流淌在她们身后。
流过河滩与对岸,淌过远山与雾色,裹住那一座仍旧灯火通明,人影交错的围场。
-
嶂云庄主堂,门扉紧闭。
容雅敛眉收目,她举着一盏灯笼,身侧站着与她有七八分相似,皱着眉头的女子。
容家二女儿,容清。
灯笼火烛快要烧尽,容雅望着火光,将酸胀不堪的小腿换了个位置。
许久,门后才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进来。”
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底深处的那丝凝重,片刻后,一前一后踏入主堂。
堂内一片死寂。
浓重的香灰气味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衰败的气息,沉沉地压在心头。
容庄主陷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中,佛珠在指间一颗颗捻动、碰撞,发出细碎而急促的“嗒嗒”声。
她嘴唇翕动,似在诵念佛经,细听之下,却只是一些乱错的、断续的呓语。
视线尽头,摆着一口匆忙打制的棺材。
金银珠宝、玉器绸缎环绕,白布盖住一双死不瞑目的眼,华衣遮住一颗在混乱中被反复践踏、沾满尘泥的烂肉。
容家三个孩子,一个死在这里。
两个站在这里。
她们垂首道:“母亲。”
“今日那疯婆子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容寒山覆着额,闭着眼道。
容雅微微躬身,低声道:“防守失察,有女儿之责,还望母亲责罚。”
“不必废话,”容庄主不耐摆手:“眼下要紧的,是查清那老妪的来历。”
二女儿容清上前一步,鞠躬道:“母亲,女儿们觉得此事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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