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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那件飘荡在浴汤上的小衣,如一枚孤零零的小舟,晃晃悠悠,渐渐沾了水,陷落下去。
原先她以为,只要乖乖地在陆湛身边,听他的话,替他办好任务,他便会放她离开。
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等陆湛利用自己对付完陆沣之后,又待将她如何?是抛弃?是再投入另一个任务,还是干脆将她杀掉以绝后患?
无论是哪一种结局,她都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不能站在原地,被陆湛随意拿捏摆布,唯有反客为主,方能绝处逢生。
陆湛说的对,无论是陆沣还是他,抛却那些矜贵的身份之后,不过只是一个男人。
她应当想想该怎样以一个女人的身份,重新接近他们,勾起他们的欲念。
*
平日里,陆府与诸多权贵世家交好,常有人家将家中子女送来书塾念书。
秉持着旧礼,男女课业向来分开教授,郎君们读经史子集,书写治国安邦之论;娘子则专注女德女红,诗集雅韵,以涵养温婉才情。
但总以三月为期,各家主轮流以人脉关系邀请当今名流大家,于陆府为小辈解惑授业,因着有外男的缘故,虽说是合堂,但中间隔出一道雅致的屏风,男女之防仍不可废。
宋蝉站在菱花镜前,看着镜中身着素色罗裙的自己,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她深知自己不像那些高门嫡女,自幼有先生悉心教导。自己不过跟着吕蔚认过几个字,略通些简单的诗词,如今要与众人同堂听讲,直觉得心中打鼓。
不过好在已立业的郎君不必参会,陆沣与陆湛皆不在,宋蝉心神稍安稳了些。
贤士登门讲学,即便是在前厅,但扔调用了内院的一些仆从,人影匆匆。宋蝉到底是有些羞怯,于是择了后花园绕远往学堂走去。
宋蝉虽有意低调,但仍随身携了两个丫鬟,不论心里如何想的,外人面前不能轻贱了自己。
“娘子今日怎么没插那支银簪呢?木簪子总感觉素了些。”
“你懂什么,娘子是外戚,本就不比家里的……戴银不比戴金,戴金总不免攀比,不若簪木钗,倒显得别致清雅。”
紫芙于苏罗在一唱一和,因着知道宋蝉的底细,便也不刻意避讳。
好在宋蝉对此也无心计较,她心里清楚,不过是侥幸活下来,假借了她人名讳,再也有什么好矜贵自持的。
越过一处假山亭,再往前穿过一片竹林小道便是了,苏罗为宋蝉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混账东西,她若不肯,你便用强,总之,我只宽限你一晚,明晚你得给我将人送过来!”说话青年声音清亮,但句句狠厉。
“公子,不是我不肯,那小娘子脾气太倔,说什么也不肯做通房的丫鬟,我是怕闹出人命官司……”
宋蝉暗道不妙,再上两步便要撞破二人密谋之事。忙向身边二人使眼色,向反道而行。
只不凑巧,宋蝉衣袂被枝叶勾住,转身时引起一片潇潇。
“谁在那里?”身量高些的青年先一步探出身来,回首呵道。
宋蝉心下一紧,好在紫芙眼疾手快,先一步回身开口:“原是四公子,刚不知哪来一阵疾风扑了我家娘子,在亭子里好半天才缓过来,正预备去书塾里呢,四公子也同行吗?”
紫芙这谎扯得没甚道理,撇了一眼远处的亭子,期望眼前这位主儿能信。
陆府四子陆沛,惯以“花间散客”诨名行走在外,府中凡是略有姿色的婢女,他皆要动上几分心思。
若是寻常人家的娘子,则是更无章法的胡闹。
眼下宋蝉并未转身,因而陆沛含着几分忌惮与狐疑,略过紫芙,问道:“娘子?哪位娘子?”
宋蝉暗自吸了一口气回身,低眉作礼:“纪婵见过四表哥,前日入府时表哥病了,因而不曾见过。”
宋蝉回身的一瞬间,陆沛便明白了当日娘亲谎称他病的缘故了。
病了,何止是病了,他今日彻底病了,这样的女子若得不到,这病恐怕再也好不起来。
“是了是了,瞧我这人,竟也未曾去迎迎妹妹……”陆沛几乎在一瞬便软了话音,将方才之事全然抛却脑后。
宋蝉恪守着规矩,不敢逾越,便仍垂眸开口:“不妨事,四表哥身子要紧,也不知现下好全了吗?”
陆沛一听这话,登时开始猛咳起来:“咳……咳……也不知是怎了,叫妹妹一说,竟觉得浑身乏力,想是又烧起来了,不若妹妹扶我去前头坐坐,正好与妹妹叙叙家常。”
说罢便要伸手往宋蝉身上捉,紫芙顺势一挡,笑说:“公子不舒服合该休息的,如此,我先同我家娘子去书塾为公子告假。”
*
因教四公子的事乱了心神,今日上课时宋蝉心中惶然,且课业于她本就晦涩难懂,整节课下来也不知晓郑夫子究竟讲了什么。
书塾里任课郑夫子曾在太学任职,致仕后被陆国公特地请来开了家塾。郑夫子要求严格,不会因为她们是国公府的姑娘便优待,向来一视同仁,只看成绩。
听陆泠说,从前她就因为背不上书,挨过郑夫子的戒尺。
宋蝉本来基础就弱,纵然没进国公府之前,陆湛特地着人给她教导了些时日,但读书写字并非一日之功,哪里是这么快便能学会的。
到了今天只能连记带画地先将札记记下,等回屋后再细细研究。
哪成想回来以后,看见满页的“图画”,她也犯了难,一时都记不起来每个符号背后的意思了。
陆泠上课也不大认真,常常走神,陆蘅和陆芙倒是听得仔细。宋蝉正盘算着待会去找谁借一下札记,便听到窗外响起一道怯怯的女声。
“婵姐姐在屋里吗?”
竟是陆芙的声音。
宋蝉早就想结交陆芙,只是这几日被陆泠缠着,没机会与陆芙搭话,如今见陆芙来了,宋蝉赶忙扔下手中的书卷,起身去门外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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