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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半真半假,孙嬷嬷觉得似乎也有道理,便没再过问。
护城河畔比宋蝉预想的还要热闹。还未到戌时,两岸已是人头攒动。河面上漂满了各色花灯,将整条护城河映照得璀光流动,犹如天上的银河横落人间。
不出宋蝉所料,今夜城防果然更为严密,一队队披甲执戟的士兵在人群中来回巡视,身后更是有五六名陆湛派来的侍卫相随。
想要躲开他们的视线属实不易。
“夫人当心脚下。”孙嬷嬷紧张地搀着宋蝉手臂,一边既要护着宋蝉微微隆起的小腹,又要不时回头张望那些被挤散的侍卫,额头上早已沁出一层密汗。
宋蝉却恍若未觉,手里捧着一盏素白的莲花灯,径直往上游最拥挤处走去。
岸边青石板湿滑,她的绣鞋几次差点打滑,却始终不肯放慢脚步。
“夫人!”孙嬷嬷终于忍不住拽住她的衣袖,“前面实在太挤了,咱们就在这儿放了灯回去吧?”
宋蝉猛地抽回袖子,冷声道:“这才刚出来多久,就急着回去?”
她刻意提高声音,引得附近几个姑娘都侧目看来。
孙嬷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得压低声音:“老奴是担心夫人的身子。”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宋蝉打断她,语气稍缓,“嬷嬷若是怕自己照顾不过来,不如回去以后我便禀了大人,让大人放嬷嬷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这话说得巧妙,既给了台阶,又暗含威胁。孙嬷嬷想起前几日因为多嘴被罚去扫了一个月院子的李嬷嬷,顿时噤若寒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宋蝉向上游挤。
待终于顺着人群到了上游,原先的六名侍卫被人群冲散,只剩下四人。
等宋蝉俯身将花灯放入水中时,孙嬷嬷长舒一口气,却见那盏白莲灯刚漂出不远,宋蝉忽然轻呼一声:“哎呀,我的帕子!"
一方绣着蝉纹的丝帕随风飘落,正巧盖在了一盏鲤鱼灯上,随着河流飘向下游。
宋蝉作势要去捞,孙嬷嬷慌忙拦住:“使不得!这时节河水凉得很,老奴去叫个船夫来……”
“不必了。”宋蝉直起身,目光却越过河面,落在对岸那座隐在夜色中的小寺庙上,“看来今日我们用心不诚,是娘亲在天上给我指引,要我好好忏悔多年来的不孝过失,上次听你说寒衣节在那寺庙祈福很是灵验,既然来了,还是去上一炷香吧。"
孙嬷嬷看了眼那寺庙前闻言差点背过气去:“夫人三思啊!那寺庙台阶又陡又窄,您这金贵身子实在不宜冒险。”
“嬷嬷今日是怎么了?事事都要与我作对,”宋蝉神情已然极其不悦,“我是怀了身孕不假,又不是走不了路,难道就该整日关在屋里不成?”
“老奴不敢!只是实在担心夫人。”
“那就别多话了。”宋蝉拢了拢披风,兀自抬步先向寺庙处走去。
孙嬷嬷张了张嘴,最终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她望着宋蝉挺直的背影,心里直打鼓。
总觉得今日种种,实在蹊跷得很,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
这护城寺原是护城河畔一座不起眼的小庙,只因三十年前一位经年不育的妇人在此求得一支上上签,次年竟生下一对麟儿,从此便以灵签闻名京城,香火日渐旺盛起来,尤其京中女眷素喜来此处求喜。
只是因为三面环水的地势,始终无法扩建,殿宇依旧狭小逼仄,今日正又恰逢寒衣节,一时香客香客们摩肩接踵,门前拥挤不堪。
“夫人当心脚下。”孙嬷嬷用身子挡开人潮,两名侍卫在前开路,却仍被挤得寸步难行。
待好不容易挤到斑驳的朱漆山门前,宋蝉望向殿内乌泱泱的香客,忽而转身对侍卫道:“里面女客这样多,你们就在外头候着吧。有孙嬷嬷陪我进去就好。”
“可是孙嬷嬷吩咐过,要卑职寸步不离地护着夫人。”为首的侍卫话未说完,就见宋蝉柳眉倒竖。
“你们怎不看看这庙里哪有男子出入,还是你们只听孙嬷嬷的话,我使唤不动你们?”
孙嬷嬷见状连忙打圆场:“这地方小,两位就先在这门前等着,老奴陪着夫人进去求支签就出来,若有什么事再喊你们也不急。”
待侍卫退至树荫下,宋蝉才放心跨过门槛。
将才种种她虽做得行云流水,实则掌心早已全然攥出了汗。
此番筹谋已久,陆湛为人小心谨慎,若是被他发现她有异心,之后定会更加严防死守,若有半点闪失,只怕又要从头来过。
借着整理裙裾的动作,宋蝉飞快留意殿内布局。
正殿供着观音神像,左侧是求签处,俱被人群拥簇。
唯有右侧通往后院的月洞门被绛色布帘半掩着,似乎稍显清净。
那两名侍卫还在正门守着,但凡有动静一定会进来,还是要想办法将孙嬷嬷引到人少的地方才好。
宋蝉跪在褪色的蒲团上,将三炷香拜完,虔诚放进香台上,起身时却故意踉跄半步,险些要晕倒般。
“嬷嬷,我有些头晕”
她虚弱地扶住供桌,果然见孙嬷嬷慌了神:“夫人定是被挤着了,老奴这就去讨碗水来,夫人且在这等等。”
“不必麻烦了。应当是这屋里烟气重,有些憋闷,”宋蝉拽住孙嬷嬷衣袖,指向右侧布帘,“我看那边人少,嬷嬷扶我去透透气便好了。”
孙嬷嬷被宋蝉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敢细想,赶紧扶着宋蝉往后头去了。
穿过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与前殿的喧嚣相比,此处果然清净许多。
宋蝉引着孙嬷嬷来到一处无人在意的角落,她突然按住太阳穴,身子晃了晃:“嬷嬷,借帕子给我一用。”
孙嬷嬷不疑有他,赶紧从袖中掏出绢帕。宋蝉背过身去接,借着宽大袖摆的遮掩,碾碎了早藏在袖袋里的香丸,将细碎的粉末融在帕子上。
“嬷嬷脸上也不知是在哪里蹭上了香灰,我替嬷嬷擦擦。”
宋蝉转过身来,不由分说,便捏着帕角拂过孙嬷嬷的鼻尖。
“这如何使得!”孙嬷嬷慌得后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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