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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明亮的日头投射到何霁月大红披风上,添了份淡淡的光晕。
照得她跟天神一般。
女守卫自惭形秽,男守卫红了脸。
何大司马英勇无双,哪个男人能嫁给她,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阿姐,京城好气派。”何流昀到底是娇养大的,细皮嫩肉,启程时还说马车闷,要在外头骑马看风景,骑了没小半天,又哼唧道腿疼,哭着坐回马车。
这会儿马车入了京城,他掀开帘子,好奇地左顾右盼。
“嗯。”何霁月淡淡点头。
何流昀是第一次来京城,故而感慨,何霁月倒非也,她六岁来到京城,在这儿生活了近十年,除开平民百姓所居之地,哪儿都踏过足,再度见到这番纸醉金迷的景象,并不新鲜。
白粒飘到额头,受温度化成水,顺脸颊下流,惹得肌肤隐约发痒。
何霁月眉心微蹙。
京城又在下雪。
她领赤甲军离开,闻折柳跪在雪地,瞳孔失焦,面却一直朝着她的那日,也在下雪。
“恭迎大司马归京——”
一道尖锐嗓音打断她的思维,何霁月才在脑子里浮现出“陈三喜”三字,耳尖被数千人齐声高喊的,相同的词海淹没。
她稍仰头,只见左右跪了一大片。
但目光在男女老少中扫了一圈,她始终没有看到那每夜在梦中同她哭诉的人儿。
怪哉,景明帝不让闻折柳迎她么?
那景明帝打算用什么来拴住她?
“何大司马,”陈三喜恭敬叩拜,“请恕陛下公务缠身,无法亲自来此见您,故由咱家代劳,您请随咱家来。”
何霁月没让他起身,也没跟他走,只是坐在行云的银马鞍上,静静俯视他。
“随你去做什么?”
“陛下有事要跟您面谈。”陈三喜答。
“你方才不是说陛下公务繁忙,没空来京郊设接风宴?”何霁月目光锐利如剑,“那她为何又有空接见入宫的我?你嘴里,有哪一句是实话?”
“郡主明鉴,咱家可不敢骗您呀!”
陈三喜嘴唇一个劲儿抖,脑袋磕得梆梆响。
“郡主有所不知,您不在的时候,那造谣者再度猖獗,不仅到处散布谣言,还几度行刺,险些伤着陛下,陛下龙体金贵,自是要在宫里修养,再不可出宫冒险。”
这造谣者是何方神圣,连景明帝的人都逮不到?
她留在京城的人,也没跟她传递相关的讯息。
不过仔细想来,这事,倒对她有利。
倘若谣言属实,景明帝这皇位的确是从她母亲何玉瑶手上抢的,那她何霁月作为何玉瑶的亲生女儿,自该继承皇位。
可此事如真属实,她与何丰,便不再是单纯的君臣姨甥关系,而是……
仇敌。
何丰若抢了何玉瑶皇位,则此举,属谋逆,她身为中原之刃,又是何玉瑶女儿,自要为何玉瑶讨回个母道。
“又出了什么谣言?”
何霁月眼底晦暗不明,嘴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亦或,还是在说陛下的皇位来之不正?”
陈三喜浑身一颤,不敢多言:“大概如此,咱家所知不多,郡主若是想知道更详细的,恐怕要问陛下。”
问陛下?
她的好仆从陈三喜,都不敢同她道实言,她景明帝还会跟她说实话么?
这话问了,也是浪费时间,她这此番回京,是为安顿阿爹,也找个机会将被囚禁在长乐宫的闻折柳接回郡主府。
不是为了同这些捕风捉影没个实情的事儿计较,知晓真相,或不知晓真相,于她而言,没两样,既是如此,不如不问。
但不同景明帝计较归不同景明帝计较,折磨陈三喜这个传信人,她还是有一手的。
何霁月端坐马上,好生欣赏陈三喜发抖的模样几刻,听他呼吸愈发急促,好似拉破车的老牛在上坡时脱力喘息,将倒不倒,才赏他句恩赐的话。
“带路。”
大雪还在簌簌下落,何霁月静静听着雪落的声音,又想起那看起来雪一样冰,实则身软如蒲柳的病美人。
他眼里总是汪着水,又惯爱红眼撒娇,几个字脱口,是个女人,心都化了。
何霁月阖了下眼。
这番回京,她带了阿爹与小弟,倘若景明帝要她又选,她可得再度不心软才是。
养心殿。
“霁月,”景明帝远远见到何霁月,就从龙椅站了起来,一路飞奔跑到殿门,亲自牵起她的手,目光发亮,“我可等你太久了!”
何霁月不着痕迹掰开她看似亲热,实则禁锢的手,规规矩矩行过臣礼,听景明帝道“你我之间何必多礼”,方抬起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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