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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得差不多,叶霁告个辞就准备转身,玉娘子却一叠声叫住他。这下面露难色,欲言又止:“仙君来东洲,是不是有除魔降妖的事务在身上?”
叶霁:“的确如此。怎么?”
玉娘子又笑了起来,这次却含了几分忧虑:“仙君出山护卫苍生,斩妖除魔,是大大的功德。不知是否有闲,解决了近眼前的一桩小小邪祟?”
听到“邪祟”,叶霁神色一正,迈出去的脚步也收了回来:“什么邪祟?”
见他放在心上,玉娘子缓了口气。
“这还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玉娘子欠身,引他到画舫入座,专心致志地给他沏好茶,双手奉给他,才接着说下去。
“我名下共有七条画舫。其中一条,一直泊在藏月湾,是专蓄小倌接待那些好男风的客人的。”
叶霁现在对“男风”一类的词格外敏感,握杯的手顿了顿,咳嗽了一下。
“半个月前,我那画舫上一个叫烟琴的孩子,因听说梳拢他的那位大户公子,和某家小姐结了亲,心有不甘,在藏月湾投了水。捞上来时,人已经没了。”
叶霁心中感慨,肃然道:“这样痴情。然后呢?”
玉娘子长叹:“烟琴若是能就此好好的去了,投胎转世,也算是干干净净。但他深夜里,常从水里浮出来,直勾勾盯着以前的那座画舫,差点把我几个客人的胆都吓裂了。”
“是溺魂,”叶霁立即道,“心怀痛苦,选择投水死去的人,大多无法超生,只能被困在丢掉性命的那片水里。好在他没受什么冤屈折磨,化成的是溺魂,不会伤人。要是含冤而死,化成溺鬼,那你的客人就不仅仅是吓破胆了。”
说得玉娘子双手合十,连诵念佛号:“真是造了孽了。”
她蹙起眉头,大吐苦水:“那条船原本是我生意最好的一条,现在哪里还有客人敢去!这也不谈。那孩子要是一直在藏月湾徘徊着,一想到那可怜样,我是心痛得睡觉也睡不着啊。不知有没有办法,让他好好的投胎去?花多少银子都使得。”眼前泛起泪花。
玉娘子虽是拉扯皮条、见钱开眼的老鸨,但说话还算有人情味,令叶霁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其实,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他从小就跟着师门在外游历,处理过的溺魂溺鬼不在少数,那些溺死之人的惨事,凑起来都够写一本书了。
叶霁于是道:“我明日就要走,不如今晚就去藏月湾吧。”
玉娘子见他这样直白利落,大喜过望:“叶仙君这是有办法?可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叶霁道:“什么也不需要。”
玉娘子佩服得连连点头,却又有些犹疑:“我听说,这样的怨死鬼,非得了却他生前心愿才……”
看来也是个鬼狐话本看的不少的。
叶霁道:“烟琴的生前心愿,大概是嫁给那位他爱恋的贵公子吧?玉夫人若能说服那位贵公子,让他和一个死去的楚馆男倌结阴亲,那也不是不行。”
“……”,玉夫人奉茶道,“这事还是有劳叶仙君了。”
夜里,玉娘子派出一艘小船,让一个小厮撑船,载叶霁去了藏月湾。
藏月湾距江岸不远,被一座小山半遮。一艘宫殿似的楼船泊在湾中,不必在江岸的繁华人烟里挤着,多了几分清幽雅意。
水路还没走到一半,叶霁见那撑船小厮身子止不住发抖,显然是害怕,便打发他先行返回。自己则轻踏水面,一路飘然掠去,落在了画舫的船顶。
确如玉娘子所说,这里生意冷清,几无客人造访,就连灯也没点几盏。
叶霁并不急着寻找烟琴的溺魂,在船顶盘起膝,隐坐在黑暗里。
江岸那边的丝竹管弦,吟唱喧笑,被风隐隐送入耳中,远处那一片繁华灯火,就像是浮在江面上一样。
叶霁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一念灵识却被放出,扩散到四周,捕捉微妙的声音。
忽然间,耳根处那根绷紧的弦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下一刻船身就摇晃了起来,几个人打着灯笼踏上了画舫。
叶霁睁开了眼睛,听见下头的人抱怨道:“这么黑咕隆咚,非让老子来这里受罪。”
那音色听来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语气懒洋洋的。旁边立即有人陪笑:“少主再不立件功,让庄主心里顺畅些,他老人家恐怕真要把您丢到策燕岛上去了。”
叶霁探出视线,看清了他们打的灯笼上那个明晃晃的“枫”字,了然了这帮人的来路。
“狗屁立功!”那少主训斥道,“超度个溺魂算立什么功,你们平日把自己吹得平山填海的,怎么不护着我去策燕岛上杀几只真恶鬼?那老头子才是梦里都能笑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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