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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徐来,清冷香气萦绕身侧,比前几日更近更浓郁。
“是他送的花好看,还是我送的花好看?”
有人在耳边说话,把睡梦都吵醒,奚华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宁师兄站在她面前,双手搭在她头上,正仔细打理她的发髻。
目光绕过他下垂的衣袖望出去,此地并非聆云院熟悉的房间。她站在一只小木船上,脚下水波轻晃,天上明月高悬。
原来她并未醒来,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梦中。
宁师兄何时送她花了?在梦里还不忘和人攀比。奚华轻扯他袖口,抬眸看他的表情,从他眼瞳之中瞧见自己茫然的脸,也才见到发髻上别着两朵白色小花,是他送的花吗?
梦没有条理可言,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又听他说:“你不在的许多年,我不曾见过月圆。”
所以她梦到月下同游,湖上泛舟,是弥补他多年遗憾?
“我没有陪星姬赏月,没有陪她做任何事。怪我不知你是为这种事生气,别生气了,请原谅我。”他的话好密,一股脑倒出来似的。
奚华尚在思考,这到底是她按自己的期望构造了一个梦,还是他进入她梦中在阐述事实?
他像是看破她的心思:“你梦见我是因为你想我,你生气是因为吃醋,吃醋是爱的一种表现。”
奚华语塞,这几日她有意与师兄划清界限,他也没有意见。她还以为他们已就这件事达成共识,谁知道他在梦里会说出这种话来?他根本就没把她态度的转变当回事。
“宁师兄误会了,我没有吃醋,也不知何为吃醋。”奚华松开他的衣袖,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我也没有生气,只是不再好奇爱是什么,师兄不必再费心教我。”
宁昉怔愣片刻,随即迈步跟过来。这样一退一进,一躲一追,奚华快被他挤到了船头。
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吗?他的脸色变得好差,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看上去比冬夜湖水更加幽寒,还带着受伤的怅然。
奚华没打算心软,若他真是不请自来,那就在梦里一刀两断吧,她找不到更合适的时机了。
“宁师兄,人间一世,不过镜花水月。沉湎其中,多是负累。再续前缘,并不可取。”
她苦口婆心地讲起大道理,劝他放弃。说完才反应过来,那天夜里宁怀之说的话,她一字不落全都记下。
“谁说的?”他面露惊讶,果然不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
奚华再次强调:“不论前世小公主对天师如何,感情再好也已经结束了。水中捞月并不可取,我们别再——”
“宁师兄!”她话都还没说完,惊见他忽然侧过身去,他左脚抬步轻踩船舷,右脚探出去轻点湖面。
她喊他,急忙伸手想拉住他,连衣袖都没碰到,他已经只身踏入水中。洁白的衣袍在湖面铺开,如落花被水浸润,花瓣渐渐下沉。
“你还在意我。”他没有彻底潜入水下,双手扶着船舷边沿,上半身倚在船边。水花溅起来沾湿了他的衣衫、头发和脸颊,使他眉眼间也染上淡淡的潮气。
奚华冷冷睨他一眼,没说话,心想此人是不是疯了,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吓到你了?抱歉。”他仰头看她,朝她招手,轻声叫她,“你过来。”
奚华一动不动,居高临下看他攀在船边,心中明明是烦闷的,但见他这副温和真诚的模样,不免心弦松动。他现在这样,就好像意外落水的美人无处可去,只好向她求救似的。她心肠微微一软,脚尖微动。
“你过来,我带你看样东西。”水中的美人还在哄她。
她也不知他又想骗她过去做什么,但他此刻甚美,和平时在别人面前的样子截然不同,少了不可侵犯的威严,变得温柔又黏人。
她有种预感,假如她不过去,他就会一直喊她,不得消停。
是她最近太过冷漠所以适得其反吗?这个梦真是荒唐。
既然是梦,走过去看一眼也无妨。奚华走到小舟边上,粗粗瞥了一眼他附近一圈水面,除了水波和月影,其他的什么也没看到。
他还又劝她:“没看到吗?太远了,你靠近些。”
奚华半信半疑,慢慢俯身蹲下,双手警惕地抓着船沿,探头朝外打量水面,依然一无所获。
“还没看到?”
他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笑意,离得近了,温热气息擦过她颈侧。她忽觉手背上一凉,水流渗进指缝。他湿漉漉的手拢住她的手,把她右手从船舷边沿捉走,带着她拨弄了一下身侧的水面,挑起一小丛水花。
小舟摇摇晃晃,奚华担心落水,急欲挣脱返回。
宁昉朝前一挺,用肩膀托住她下巴,轻言细语安慰:“不会掉下来的,我会接住你。看清了吗?水中的月影。”
奚华有些无语,用下巴磕了几下他的肩膀以示不满。原来他故弄玄虚这么半天,就是骗她去看月亮。天上那么大一只玉盘,她老早看到了,何必再看湖面上虚无的倒影?
“宁师兄陪星姬赏月,也是这么赏的吗?”也是用这样的姿势,同游湖上?
“我真的没有去,以后也绝不会去。”他一边解释,一边又抓着她的手一起去搅动细碎的月光。
奚华不想做这种危险动作,收回手来抓紧船沿,扭头盯着他问:“那师兄现在在做什么?邀请我一起水中捞月?”
宁昉退后半尺,面对面凝视她的眼睛:“我从不认为前缘是镜花水月,也不会做水中捞月这种事,我想要月亮永远照在我身上。”
月的清辉倾泻于广阔的湖面,晶莹的碎片漾起粼粼波光。
奚华静静看他,月光之下,他的表情更加柔和了,眼神也愈加深邃,微湿的衣衫上也笼着一层柔光。
她不禁想到吵架的那个晚上,她去宿月峰找他就是想问他的想法,如果当时见到,他是否也会这样回答?如果当时听到,她还会生气吗,还会默默远离吗?
“宁师兄痴心妄想,月有阴晴圆缺,怎么可能永远照在你身上?”
“天上的月亮指望不了,我心里的月亮,可不可以成全我的痴心妄想?”他双手都摁在她手背上,心里的月亮近在眼前,也要握住手中。
“瞎说。你在做梦。”这可不就是一个梦吗?不能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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