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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狄飞白从谢白乾房中出来,听见走廊里絮絮的谈话声,循声找过去,看见半君与问话的官兵在花架后的角落里。
见到狄飞白过来,半君道:“少侠!来得正好,这位长官在问关于歹徒的事。我留意到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你还有补充的么?”
狄飞白欲言又止,表情复杂。
半君:“?”
“我知道的也已经与谢千户说过了。你去向谢大人复命吧。”狄飞白说,卫兵敬了一礼于是走了。
狄飞白看上去有话要对半君说,二人回到江宜的房间,正见到前去问询的官兵从房间里出来。
江宜恹恹地躺在围榻上,有些疲惫,并没有理睬狄飞白与半君,面朝里闭目假寐。
狄飞白问:“谢白乾派人来向你们二人分别查问?”
江宜应了一声,嗓音低哑。
“你怎么了?”狄飞白问。
“淋了雨,”江宜说,“有点不舒服。”嗓子哑得简直听不出来。
狄飞白嘲笑他:“你这种人也会生病?”
江宜没说话。狄飞白吃了一惊,心想不会是真不舒服吧?否则以江宜的厚脸皮,此时一定会说“我也是人,是人就会生病。要麻烦徒弟你照顾一下啦。”
半君上前去将门窗掩好,想试试江宜的额头,见他脸埋在被子里睡觉,便算了。问狄飞白道:“少侠,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狄飞白看了眼死气沉沉的江宜,暂时放过他,说:“我听说过谢白乾这个人。”
“哦?”
“谢白乾出身名都谢家,算起来应是谢灵晔的第十一世孙。灵晔将军福荫子孙,他的后代在朝堂上屹立百年不倒,繁衍成钟鸣鼎食的大家族。连我都对谢白乾有所耳闻,他应当是谢氏一族中颇为出色的子辈。当年我还在名都游历时,他尚在御前缇骑中任职,带刀行走威风赫赫。可惜缘悭一面。想不到如今来且兰府做事。”
“哦?”
半君茫然,俨然没见过世面的书呆子。这两声“哦”,第一个意思是,谢白乾如何?第二个意思是,知道谢白乾又如何?
狄飞白受不了了,说:“你不觉得奇怪,且兰府的总管姓谢,保塞所的千户也姓谢,且正是名都谢家子弟。”
“这又如何?至多是个巧合罢?”半君说。
狄飞白道:“好,这事按下不提,还有另一事也让我觉得奇怪。方才谢白乾向我询问关于歹徒的线索,我本想将半君那夜所见告知于他。但他的手下前来回禀,说将那伙人追丢了……你们觉得这有可能吗?训练有素的官兵,在自己的驻地追丢了一伙民匪?”
任是半君再傻,到这时也听明白了,狄飞白对那个叫谢白乾的名门子弟心存忌惮。
“倒不是怀疑他,”狄飞白又说,“我只是总觉得事情很奇怪,这伙歹徒太过嚣张。而驻军竟拿他们没一点办法。以我在名都对这位谢大人的耳闻,他不是如此无能之人。只是谨慎起见罢了。本来想说的,最后也没说——只是我看他们还问了你们,半君,你没有傻兮兮地全抖落出来罢?”
“……”
“……”
半君眼神飘忽,哑口无言。见他这样子,狄飞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哭笑不得。他还在跟人打哑谜,半君早把那点家底如数交代了。
“我说那天夜里误入了一处庄园,”半君说,“里面的人在举办宴会,我没打招呼就闯进去,被他们追打。天太暗了,又下着雨,什么也没看清楚,就听见了一句话——”
狄飞白缓缓道:“打倒伪主,光复旧国。”
“对。”半君不好意思地说。
他等着狄飞白冲他冷嘲热讽或者暴跳如雷——以狄飞白的脾气不是没可能——狄飞白只是蹙眉沉吟,末了才道:“罢了,就这样吧。告诉他……亦可以看看他的反应。也许是我想多了。”
半君这才知道狄飞白其实也拿捏不准,一切但凭直觉。
二人这厢说了许多话,江宜却焉耷耷地缩在被褥里。
狄飞白约略靠近,察看他的情形:“你怎么样?放着不管能自己好吗?”
他知道一点江宜的情况,生病已然很不可思议,请大夫来给一卷生病的书看病则似乎更不可思议。
江宜沙哑地答道:“还好。”
三人沉默一阵,各怀心事,过得一会儿狄飞白道:“先休息吧。养精蓄锐。谢白乾迟早还会来盘根问底。那句口号可不是那么好解释的。”
一语成谶。
且说这日自清晨到傍晚,菁口驿一直为保塞驻军占据,原本的役夫与驿长在夜里便消失无踪。黄昏时分,紫霞弥天,难得无云无雨,一匹快马载着且兰都督府的口信来到菁口驿。
谢白乾敲响了三人的房门,通知一个消息——且兰总管谢书玉大人要亲自接见他们。
总管是一方封疆大吏,统领军政事务,地位相当尊崇。惊动了这等人物的理由只有一个——“打倒伪主光复旧国”。
谢白乾从半君口中得知此事后,果如狄飞白一样立刻意识到了其敏感性,丝毫耽搁也没有,天不亮便即刻派亲信去总管府禀报。而谢书玉的反应也很快,天还没黑信使就到了。
待得翌日金鸡唱晓,谢白乾就会奉命护送三人前往且兰都督府。及至此刻狄飞白的不祥预感似乎都化作了泡影,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每个人作出的反应都无比正确。
“这两位能骑马么?”谢白乾问半君与江宜。他的属下准备了三人的坐骑,狄飞白自不必说,无需脚蹬,飞身就能上马。那两个同行的书生却是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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