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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刃问他:“王慎之后会怎样?”
宗训道:“这我怎么知道,他的局已经结束了。”
言下之意便是,王慎的价值用尽,之后的事没人在意。
寸刃看着江宜,眼神有些奇怪。
江宜还没反应过来,狄飞白说:“若我是王征,被自己亲儿子卖了,肯定气得要死。是个枭雄就杀了王慎撇清关系。不过就算他这么做,屠破浪那些黑商也不一定会相信。总之,王慎肯定不好过,他算是亲手把自己老子送进了进退维谷的局面当中。”
“不错,就是这样。”宗训说。
一时四人又都无话可说。
只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寸刃拈起茶杯,方注意到杯中无水了,江宜执壶给他添水,寸刃却将杯子推开。
气氛十分古怪。宗训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儿听得江宜说:“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水心
宗训说回正题,原是特意来提醒江宜等人这几日不要出门,以屠破浪为首的黑商与王征在东郡等地的据点必起冲突,这些人皆是心狠手辣、没有道德感之徒,最好不要卷入他们的纠纷中。
他与徐牟颇为看重江宜,之后的计划原也想让江宜参与进来,单看他对待王慎的态度,似乎并不排斥做幕后谋士。只是今日前来,这三人的态度都很奇怪,狄飞白低头擦拭牙飞剑,寸刃沉思不语,江宜则望着台案出神。
宗训心中揣测,也许这三人之间还有什么事,于是也不再提别的,当下告辞了。
海寇的据点于东郡、池州、江宁等地星罗棋布,伪装成渔民、当铺、茶寮、酒肆,等闲不易分辨。江宜虽听了宗训的话,却没当回事,毕竟城中住民数以万计,倘若徐牟把握不好局面,岂能轻易引双方交恶,置黎民百姓于危险之中。
没想到他果然是有点运气在身上,这日走在大街上,忽然头顶就是一声暴响。抬头一看,路旁瓦肆塌了,房顶稀里哗啦倾塌下来。
江宜与狄飞白皆愣着,只有寸刃反应过来,一把搂过江宜:“救人!”
狄飞白回过神,腰间飞剑出鞘,指天一划。数道剑光穿梭,将瓦顶碎为齑粉。尘埃落定,街上行人有惊无险,只见废墟里冲出来数个灰头土脸的人物,小巷中钻出一行打手追逐其后,口中嚷道:“抓住他们!不能让他通风报信!”
逃跑中一人甩手放出烟火信号。
道旁民舍檐后嗖来一箭,擦断引信。又是一箭直奔放信号的人,正从寸刃身前飞过,为他手起刀落劈落两断。
江宜立即看见,民舍屋檐上匍匐的卫兵起身,远远注视寸刃,后不知谁给了命令,遂没有发难,抽身撤退了。
赶来的打手将跑路的几人齐齐压下:“就是这几个人!带走!”
复又几人跑去废墟里搜查遗漏的。这间瓦舍原是裁缝铺,经营了五六年,除却老裁缝,平时有十来个学徒,人员流动频繁,邻里都认不全人。人群既惊恐又好奇,目睹裁缝铺的人被众打手捉走,跑去报官的人迟迟没有回音。
那支被暗箭射下的烟花掉在路旁,江宜捡起来,底部是一团小小的貔貅兽印。
狄飞白拍去身上灰尘,也凑过来审视。那团印记与王慎佩剑上的如出一辙,显见就是王征一伙海寇用于通风报信之物。也许是屠破浪向徐牟揭发,徐牟的人伪装成打手掀掉了此处窝点,也许是屠破浪为报兄弟血仇,亲自动了手。
这就像一个信号,代表江宜与宗训合力促成的局面,就要缓缓展开了。
而江宜迟迟留在东郡不走,每日钻进道院先贤塔,不是静观殿中壁画,就是走览先贤塑像。狄飞白起初几日还跟着他,后面着实无聊,就自去寻乐子。有时江宜以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从高塔凭栏处俯视,却能看见寸刃躺在院中榕树的枝丫上假寐。
“你觉得,寸刃与我们有何不同?”青女说。
江宜与青女在八丈高塔顶端,塔尖出浮云,层岚峨峨,东郡上下四方尽收眼底。
“大道无极,诸法空相。玄虚之中诞生混沌,混沌化为二气,以其清气聚而为神,”青女徐徐说,“神亦是这玄虚的一部分,是无,无为有处有还无。”
江宜亦有这样的体会,屏翳、丰隆与青女,祂们在这里又不在这里,虽聚为人形与你面谈,真身却是每一缕风、每一声雷、每一片霜花,化为万物无处不在。实相无相所见即虚妄。
但是寸刃,他却能真实地感受到这个人。他有喜怒哀乐,亦有困惑难解,他并非高高在上的看客,亦不是袖手无为的世外仙,他化身成不同的角色陪伴江宜一段旅程,都像一个真正的凡人参与了因果、结交了缘分。
“寸刃有我们没有的东西,”青女以指尖轻敲胸口,“一颗凡人的心。”
“上三天中,世外天是真正的无尘之境,白玉京却像名都在天上的对照,仅仅是又一个朝廷罢了。白玉京以李桓岭为首,座下尽是他钦点的天兵神将,这些人即使飞升得道,却无法洗去尘心。凡心生秽种,弄得乌烟瘴气。”
江宜问:“这么说,世外天与白玉京,是各自为政?”
青女答道:“不错,二者之间几乎不相往来。唯有寸刃常在两地辗转,无论世外天的神通,还是白玉京的仙人,都颇给他几分面子。”
“寸刃自有他过人之处。”
青女闻言一笑:“你这么说,也算不错。因他似人,白玉京亲近他,又因他是非人之物,世外天也接纳他。江宜,你猜猜,什么东西是似人而非人?你这么聪明,可就不要在我面前装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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