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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约三十出头,穿着锦稠衣裙,脸上带着几分精明。
幸崇转过身,看着她,嘿嘿一笑:“岂止是松口气,简直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方才那女子,瞧着年纪轻轻,眼神可利得很,像能把人看穿似的,看得我后背都有些发毛。”
徐节走到他身边,替他理了理略有些散乱的衣襟,压低声音道:“今日分的那三千文,夫君看样子并不十分上心?”
幸崇闻言,脸上的得意更甚,他走到柜台内侧,蹲下身子,在一排摆放整齐的酒坛后摸索片刻,从一个隐蔽的暗格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厚厚的油布包裹,打开来,里面赫然是一本账簿和另一个沉甸甸的钱匣子。
幸崇将钱匣子在手中掂了掂,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三千文,不过是明面上的分红,给那位乔先生看的。娘子再瞧瞧这个。”
他将那本账簿推到徐节面前。
徐节接过账册,翻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掩不住的惊呼:“这是额外的进项?竟有两千文!”
“嘘——”幸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得意地仰头:“如何?这叫阴阳账,阳账是给股东看的,阴账自留。客店里头空房、入住几日,外人哪里查得清?只要做得干净,这财便能源源不断流进咱们的口袋!”
徐节合上账册,脸上满是赞许:“夫君果然高明!那女子看着精明,到底是年轻了些,没瞧出这些门道。”
“她只盯着那本阳账,以为那便是全部了。”幸崇哼了一声,“这悦朋居的生意,远不止账面上这些。”
徐节眼波流转,若有所思,忽然眼睛一亮,道:“我看那些灶房里采买的,也大有可为。每日采买的食材,报上去的数目总是可以高出一些,再者,每位客人的饭菜里,稍稍克扣一点分量,旁人也吃不出来,这样积少成多,又可以多做一份出来卖,这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幸崇听了,眼中闪过一絲赞赏:“哈哈,还是娘子心细!我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他说着,将那匣子收好,又将阴账藏回暗格,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是算计得逞的光芒。
流年不利,时局动荡,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刚出悦朋居不远,谢乔便吩咐身旁的随从,从明日起,盯緊悦朋居。每日进出多少客人,开了多少间房,都要暗中记下来。
暂时不必打草惊蛇,等下个月分红时再去核算,她倒要看看,这账册底下,究竟藏了多少猫腻。
如果核实,就直接让其登上黑榜。
当然,要将账目一一查清,很难,但只要有一项对不上的,那便能做实做假账这件事。
更何况,根据她的初步判断,这笔假账绝不是小数目。
查出来的第一家必须从严处罚,以儆效尤,起到一个震慑性的作用。
要让所有梁国商人都看清楚,敢伸手贪墨,便是自寻死路。
查出来的店,开不下去最好,提提纯,清一清内里的污糟之气!
另一头。
周算小心翼翼地将公孙延背起,明瑜闵宁则在旁搀扶照应。
三人怀着的心情,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北城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三人终于在街角看到了一处挂着济困堂三字匾额的院落。
门脸不大,却也齐整。
这个时候,门前仍有差役守着,见他们背着老人,面带风霜,便主动上前询问:“几位可是来投奔济困堂的?”
周算喘了口气,点头道:“正是,我等盘川用尽,闻听此地可以可以暂避风雨。”
那差役面色和气,引着他们进了院子:“随我来吧。这济困堂,乃是相君体恤困苦之人,特意开设的。每日,堂中会公布些活计,按着完成的活计给饭食,还按日结算些许工钱。只要肯出力气,断不会饿着冻着。”
三人跟着差役穿过前厅,来到一处登记的桌案前。
差役又详细解释道:“谢相君说了,来此的都是一时遭逢困厄的良善百姓,只要遵守堂内规矩,按劳取酬,便可在此安心住下。待手头宽裕了,随时可以离开。”
闵宁听得仔细,小声对明瑜道:“听着倒真不错,还有工钱拿呢!”
明瑜微微颔首,心中也安定了几分。
登记妥当后,差役领着他们到了一间颇为宽敞的屋子。
屋内摆着六张木制床鋪,上下两层铺位,虽简陋,却打扫得干干净净,被褥也叠放整齐。
此刻,屋内已有几人歇下,鼾声轻微。
差役指着空着的铺位道:“这几张床铺尚空着,你们先将老人家安顿下来吧。明日一早,便可去前堂看看有何活计可做。”
说完,便退了出去。
闵宁新奇地摸了摸那木床,又看了看上铺,对周算和明瑜道:“这床倒也结实。师父他老人家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了。”
周算将公孙延轻轻放在床上,又细心盖好薄被,看着师父依旧平稳的呼吸,緊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些许,只是眉宇间的忧色仍未散去。
次日,天光微亮。
公孙延悠悠转醒,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吟念。
他眼皮动了动,视野里依旧是模糊一片,只隐约辨得出些许光影。
“嗯……咳咳……”他沙哑地唤道,“计程,计程,我要饮水。”
守在床边三人几乎是同时被这动静惊醒,一夜未曾真正安睡,此刻闻声,皆是心头一凛,忙不迭地围拢过来。
昨夜,趁着师父沉睡,他们早已悄声计议停当:这济困堂的名字万万不能让师父知晓,师父人傲,哪怕冻毙于风雪,也绝不肯栖息此地。
是以,他们仍说宿在福安客栈,反正师父昨夜睡得极死,人事不知,对于之后发生的一系列周折变故,压根儿就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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