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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受惊了。逆贼已除,都过去了。”他的声音温润如玉,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刘协小口小口地喝着汤,惊悸尚未完全消退,但他望着谢均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依赖与崇拜。
安抚好天子,谢均立刻转身,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后续事宜。
“传令下去,全城戒严,安抚百姓,抚恤受惊伤亡之家。”
“着令羽林卫,清点大司马府一应人等,凡逆贼党羽,一律收押,听候发落!”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发出,曾经属于大司马的权力,在这一夜之间,被他行云流水般地接管过来,没有丝毫的凝滞与阻碍。
大司马被逐出梁国,而谢均的形象,经此一役,更加光辉伟岸。
他不仅是天子之师,更成了拯救汉室于危亡的定海神针。
这当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预谋,一场演给全天下人看的戏。
脱离了万众的视线,驰入黑暗的原野后,谢乔的队伍没有丝毫停歇,直奔向数十里外的莽苍山。
她只带着极支辽和贾诩,而梁国剩下的人才,都是留给谢均用的,不求扩张,主要用以自卫。
刘备这样的英雄,忠于的是汉室,是天子,将他留在谢均身边,辅佐拨乱反正的太师,是最好的一步棋。武将有关、张,再有一个完全效忠她的梁汾,城高池深,城墙上还有投石车,军事上是绝对放心的。
贾诩紧紧跟在谢乔身侧,发冠歪斜,他毕竟不善武艺,这一夜的冲杀突围,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与心神。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那份巨大的困惑与不安。
他们就这样败了?败得如此彻底,如此迅速。
从天子尊圣人为太师,到太师的军队发动突袭,到他们被追杀出城,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仿佛每一个环节都被精确地计算过。最终只能狼狈地选择唯一的生路:冲开睢阳城门,遁入茫茫黑夜。
这不合理。这完全不符合他所认识的主公,那个算无遗策、步步为营的谢乔。
贾诩的嗓音干涩沙哑,终于问出了那个憋了一路的问题,“主公,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梁国基业,难道就此放弃了?”
谢乔没有回头,声音在夜风中传来,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文和,你不是问我,为何不兴兵甲吗?我这便带你去看答案。”
贾诩心中疑窦丛生,却也只能压下万千思绪,策马紧紧跟上。
一行人不再言语,只顾纵马狂奔。
不多时,到了莽苍山下,众人随即弃马登山,再先后迈进莽苍山的永久通道,瞬间传送到了西凉。
第一次见到超自然的景象,贾诩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拉扯力传来,周遭的景物瞬间化作了流光溢彩的线条。失重与眩晕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这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下一刻,脚下便重新传来了坚实的触感。
刺目的光亮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一股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干燥而炽热的空气夹杂着沙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他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湛蓝如洗无一丝云彩的天空。
作为西凉人,贾诩对这片天空,再熟悉不过了。
直到踏入西凉地界,贾诩才渐渐明白了谢乔的真正用意,她有恃无恐的缘由,她的底气所在。
他们登上就近的一座土台子,谢乔告诉他,眼前这座城,叫“榆安”。
贾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夜幕之下,一座巨大的城池静卧于戈壁之上。
城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无数屋舍密密麻麻,鳞次栉比,如同一片铺展在大地上的星河,其规模之大,人口之盛,竟丝毫不亚于另一座巨城,睢阳。
第二日,天光大亮。
贾诩猛地坐起身,他不是睡醒的,而是被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与亢奋惊得再也无法合眼。
推开房门,一股混合着沙土的清冽空气迎面扑来。
他所住的地方似乎是一处招待外客的院落,安静整洁,土黄色的墙壁,结构简洁而坚固。院中有一口水井,井边已经有早起的仆从在打水。
“贾先生,醒了?”一名正在摇动辘轳的仆从看到他,停下手中的活计,略带讶异地打了个招呼。
“主公吩咐过,先生若是醒了,我可陪先生在城中游历。”仆从说着,将打满水的水桶稳稳地放在井台边。
贾诩摆摆手,“不必,我自己去便可。”
街道宽阔得足以容纳十数骑并行,地面是用一种暗红色的岩石铺就,平坦坚实。街道两侧的房屋建筑风格统一,多为黄土夯筑,厚重敦实,可以抵御风沙与酷寒。家家户户的窗户明亮洁净,门前不见丝毫垃圾秽物。
天色渐亮,街道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他们步履匆匆,神色间带着一种笃定和专注,仿佛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天的目标在何方。
他们的脸上,没有中原乱世常见的麻木与愁苦,没有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难以名状的东西。大概一种源于安定生活的底气,是对未来的明确预期。
他们彼此遇见,会大声地打着招呼,声音洪亮,笑容爽朗。
“律者,天下之平也,国之本也……”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童声传来,贾诩循声望去,只见一群背着布制书包的孩童正三五成群地走过。他们大的不过十岁,小的只有六七岁,口中背诵的内容让他再次愣住了。
那似乎是某种法典的条文,紧接着,又变成了另外一些他闻所未闻的口诀。
“九九八十一,□□七十二……”
“知经纬,方晓天地之阔;明算学,才度仓廪之实……”
算学?地理?这些在士人眼中被视为“奇技淫巧”的杂学,在这里,竟然成了孩童的启蒙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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