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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她讲什么?」沛沛这回看起来是真的被吓到了。
「我说我是奉玄天上帝的命令来的…。」我囁嚅道。
「你干麻要对一个病人装神弄鬼的啊!」沛沛的火气又上来了。
「我也不愿意啊,我就只是…刚好想到的而已嘛。」
「罢了罢了,」沛沛不耐地挥挥手,「你干麻没事跟她提什么玄天上帝啊?」她责难道。
幸好她没再追究下去,我心里庆幸着,「她自己写的,」我说:「她在某篇文章中提到,说玄天上帝指示她把电锅冻到冷冻库里,三天后拿出来插上电,电视就不会在半夜里发出噪音了。」
「我猜后来没用,是吧。」沛沛没好气地说。
「你怎么知道?」
「幻听是来自大脑功能的失调,跟神明的指示没关係,」她瞟了我一眼:「所以你就用神明去唬弄她?」
「我真的就只是情非得已嘛!」我喊冤:「你没看到旁边已经有人拿出手机要准备报警了?」
「我看他们是准备拍照好上传到脸书吧,」沛沛不屑地摇摇头,「算了,后来呢?」她问。
「后来还真的有效,」我无奈地说:「她安静下来,但那样子看起来就是一整个不相信我,准备随时就要衝上来和我一决生死,端看我何时讲错一句话,于是我只好继续演下去,说你是住哪儿的人,曾经做过什么的,现在又在干麻,你目前遭遇了什么难题。」
「你怎么会知道?」
「她自己在部落格里写的,」我说:「反正最后我说,我是哪家宫庙的信徒,某天晚上玄天上帝透过乩身告诉我,说某天某时要去某个地方,你会在那里看到一名妇人,去帮她。
「我对那妇人说,听完神明的的话,我本来还半信半疑的,但我在指定的时刻来到这里,还真的发现你很像玄天上帝描述的那个样子。只是我原本是想说再多确认一下,结果你就…。
「那妇人听完我的解释,表情终于放松下来,然后她把我拖到她那桌坐下,开始对我述说她这两个多月来所遭受到的折磨,这一讲就是一个多鐘头,讲到我都饿得快头昏眼花了,结果她还要我到她家帮忙看一下。」
「你去了?」沛沛诧异地问。
「没办法,她拿话挤着我啊,说不是神明要你来帮我的吗,怎样?多走这一趟会死吗?」
「唉,你这叫自做自受啦…,所以,你真的去了?」
「是啊,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欸,你不生气啦?我去打扰病人的事?」我边偷偷打量沛沛脸上的神情,边怯生生地问。
「没了啦,但你没再骗我了吧?」她竖起食指警告我:「你真的是刚好遇到她?」
「是啊…,好奇心害死一隻猫…。」我叹了口气。
「怎样?」沛沛问:「后来遇到怪事嘍?」
「嗯…,没错,」我说:「我知道她就住附近,一座社区公寓,社区大门的警卫看到我跟着妇人一起进去时,还多看了我两眼,好像要等着看什好戏似的。妇人倒是没理会警卫的目光,逕自把我往社区最里头拉去。
「我说过这是个老旧的公寓社区,因为平常我上班都会经过那里,从风格就能判断出那是民国六、七十年代的建筑,斑驳的外墙更突显了楼房的老旧。可是直到我亲自进去社区后,我才发现那里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破败。
「在生锈的社区大门后面的,是一条狭长的中庭花园,蔓生的杂草为了争夺半抹只在日正当中时才能打下来的阳光,不仅吞没了下头长满青苔的石桌石椅,个子长得更是比姚明还高。
「不时袭来的晚风唰地将草堆掩低了头,露出来的是两旁近到令人深感压迫的六层楼公寓,左右各一排的公寓隔着中间的中庭面对面地排着,两侧则肩併肩地挨着,直到消失在草丛深处。双拼一栋的格局由一座红色的木製大门进出,门上还掛着一对咬着门环的铜狮,半隐半现地躲在一盏五烛的小电灯泡底下。
「我刚才说的那还是有人住的公寓,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屋子早都已人去楼空,两排各八、九栋的公寓总共也要有两百来户人家吧?但实际上有灯光的不过也才十几户,多数的公寓空无一人,废弃的家具七横八竖地插在阳台上;或是窗帘在尖锐的玻璃上割成一条条,被风吹得从破碎的落地窗中探出了头,摇曳着似人般的身形映着惨白的月光,就像无数个魅影,鬼鬼祟祟地从屋内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而被困在中庭的阴风则无助地在漆黑的门窗间徘徊打转,发出呜呜的泣鸣声,哭诉着我这个外人打扰了他们悲苦的孤寂。要不是偶尔几声凄厉的呼救声从那仅存几户人家中的电视里传出,或是来自恐怖电影里的鬼哭神嚎在中庭里回盪,否则我会真的以为我被妇人领到一座废弃的鬼城中了…。」
「那里…怎么会这样?」沛沛问。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事后人家才告诉我那里正在准备进行都更的。」
「喔…,那后来呢?」
「后来,」我说:「那妇人倒是没在理会这些,习以为常似地领我在草丛中的小逕上穿梭,直到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要把我弃尸在荒郊野岭了,这才发现她停在一扇颓倾的公寓大门前,两片褪色的木门半倚在门框上,中庭里的野草则毫不客气地延伸到漆黑的楼梯间中,门顶上倒也有颗五烛光的小电灯泡,但却看似吝于发光发热,于是更加突显了周遭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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