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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奕珩出了医院就匆匆往商业街赶。
他一向是个连自己的生日都不会主动去记的性格,对于跨年夜一类的日子自然毫无敏感度可言,于他而言只要日程安排妥当,每天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但是对沈陌遥来说,已经在医院里呆了这么久,甚至快要到新的一年却仍然被困在病房里,心里肯定难免产生一些烦闷的情绪。
而他是一个很能忍,又不太会主动开口表达诉求的人……倒不如说连好好活着都是自己一路要挟着算计得来的承诺,又怎么能要求他面面俱到般表述清楚想要单独出去的想法,还能乖乖等到他们的同意再行动。
又或者说,他是决定直接就这样离开……?
池奕珩摇摇头,把这样令他不安的想法试图甩到脑后。
商业街这会儿飘了一点雪,里面已经没有开着的店,池奕珩到的时候一个穿着军大衣的老叔正巧在给自家店铺大门上锁,胳膊里夹着几张老唱片,于是他立刻走上前。
“店长,请问你今天是否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来过?”
“嗯?”
“比我矮这么些,黑头发,很瘦,睫毛很长。”
老叔吊着一根烟抬头看了一眼他比划的高度。
“午休的时候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来过,很白很瘦,应该差不多是这么高,别的倒没注意。”
“知道他往哪儿去了吗?”
“哦,我介绍他去看了咱们这儿的社区音乐会,不过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了有一阵了……诶,咋跑这么快啊,下雪了小心路滑噢!”
池奕珩往海报上示意的公园跑,寒风凛冽在脸上刮得有些疼,他却不在乎,一路飞奔到那个小公园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身穿黑色羽绒服的人从里面晃晃悠悠,很慢地一步步走出来。
“沈陌遥!”
池奕珩的心颤巍巍在胸腔里抖了两下,他没有多想就下意识喊出那人大名,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就要把人搂在怀里,却忽然意识到以他们目前的关系,自己并没有拥人入怀的正当理由,手臂只好不自然地在他背后虚虚环了一下,旋即收手,改为扶住他的肩膀。
“你怎么来了。”
沈陌遥有些困惑,他闻到熟悉的木质香味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正是那位y先生,他有些诧异,感觉被他虚虚搂了一下以后心口又跳得有些快,于是他往后站了两步伸手在胸口揉按。
好像每次这位y先生在的时候他的身体总会变得尤为娇弱,他不太喜欢这样的自己,却无可避免地察觉在y先生出现后,自己一直紧绷着的那口气好像忽然流泻了个干净,先前只是隐约的眩晕感被瞬间放大,他偏过头咳得停不下来,一时间站都有些站不稳。
“你还好吗?”
池奕珩伸手去探他的颈侧,一片滚烫,心道这人果然又起了烧,心下无奈的同时,看到他摘了口罩后消瘦脸颊上明显的红晕,又再也不忍心对他说哪怕一点重话。
“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他柔声问着,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戴在他的脖子上,系了一个很漂亮又不漏风的结。
沈陌遥任由他摆弄着,却不说话,只是固执地摇头。
池奕珩对他的反应一点不意外,在他那天实在没忍住胃里的不适而吐了一小碗鸡蛋羹后,他就充分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个特别能忍又总习惯于逞强的性格,所以他当然没有信,而是具体了一些再次询问。
“是不是发晕,想吐?”
“……”
还是摇头。
池奕珩叹了口气,看到他站着直打晃的身形,索性直接上手揽住他,半强迫似的让他能靠着一点自己的肩膀借力,那人没有推拒的力气,半张脸乖顺地贴近,滚烫鼻息喷洒在他颈窝。
“都这么烫了,还逞强。”
他感受到怀里的温度,声音不自觉轻柔下来。
“跟我回去好吗?”
“……”
沈陌遥眨了眨眼,下巴下压一瞬像是要点头,却又硬是扭转成摇头的弧度。
“不要……回医院。”
过了好几秒,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弱,带着一点压不下去的咳喘,应该是累得狠了,睫毛都萎靡地垂着,只堪堪抬起一点手臂拉了拉池奕珩身前的衣襟。
“至少今天……不想回。”
池奕珩驾车开往临海别墅方向的前三分钟,沈陌遥就在副驾沉沉睡了过去,头朝车玻璃那一侧微微偏过去,半张脸掩在围巾里像只把身子蜷缩起来的小动物,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没什么肉的脸颊轮廓和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睫毛。
路上,经由余管事传讯汇报调查得到的信息,他才得知沈陌遥在离开商业街前往小公园后本来只是坐在角落,打算观赏音乐会,却因为临时救急意外参与了一场演出。
很显然,这些天一直卧病在床的他对于如今外界是如何大肆宣扬他的感人事迹和美好品德并不知情,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网络上彻底出了名,更不知道近一周以来人们是如何声势浩大地或替他哀悼,或为他祈福的,只是出于天气寒冷或是以前的职业习惯,误打误撞般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也对外界保持着和在医院里颇为一致的戒备心,却还是在看到人们遇到困难时忍不住伸出援手。
长时间的行走在加上配合乐队弹奏吉他对于一位刚从重症室出来一周的病人来说明显是过于勉强的事,沈陌遥大概是被那场演奏耗尽了全部体力,一路都在昏睡,直到池奕珩停好车,绕道他那一侧,车门打开的时候都没醒,只是被涌入车内的寒风刺激得无意识呛咳,眉毛也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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