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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儿臣与皇兄,在您的心里,舅舅一家才是最重要的吧?”
“嘉宁!”皇后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皱眉道:“你胡言乱语的说些什么?母后最在乎的,自然是你们兄妹两个!你们才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
“是吗?”
嘉宁低垂着头,由着玉姝为自己擦着眼泪,或许是怕吓着怀里的孩子,她的语气一直都很温柔,说出的话却寒凉入骨:“您一贯都是捡好听的说,可是‘在乎’二子,却不是嘴上说说就好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您为儿臣和皇兄计在了何处呢?”
嘉宁公主憋了许久的委屈宣泄出来,便再难收回:“自儿臣出降以来,您对驸马的称呼仍旧是儿臣的二表兄,就因为他是您的侄儿,您便关心他香火的延续,甚至不惜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公主金尊玉贵,驸马都尉没经公主允许,是不能纳妾的,就算公主不能生育,驸马也不能以此为由在外纳妾养小。
自从生产后伤了身,舅母在她耳边旁敲侧击的提过几回关于子嗣的事情,但嘉宁没有让步。不与旁的女子共侍一夫,是她作为天家女的尊严所在。
让堂堂公主为驸马操持纳妾,那她可真就是丢尽了皇室的脸面,无颜再见列祖列宗,彻底沦为盛京城的笑柄了。因而在曹家起了这心思时,嘉宁就已经直言了,驸马想要子嗣可以,但她既不会过继,也不会同意纳妾,只有和离一法可解。
曹家自然是不肯的,公主是他们好不容易讨来的,驸马的尊荣和子嗣,他们是既要,又要,着实贪心的厉害。
她与舅舅一家因着此事撕破了脸皮,再难和睦。
原本对自己和善的舅母与她百般为难,宠爱自己的舅舅如今也时常冷着脸,妯娌暗中讽笑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些嘉宁都能应对,总归自己是君,他们是臣,尊卑有别。不会说话的就打烂了嘴,公婆不慈就不再以礼相待,自己安安静静的独居公主府便是。
地位是压人的利器,除了皇帝,她无需怕谁。
但嘉宁想过所有可能,就是没想到过,劝她给驸马纳妾的,来轻贱自己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己最为依赖信任的母亲!
“我,我是为了你好!”皇后眼眶含泪,痛心道:“若你还能生,若你没因着玉姝坏了身子,我又何必想出这样一个下下策?”
“你真当母后是在作践你吗?你和你的皇兄,怎么一个个的都不理解母后的苦心?都是为了你们啊……”
嘉宁豁然抬头,质问道:“您逼着皇嫂吃药的时候,也是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皇兄好,如今逼着儿臣给驸马纳妾,也是打着为儿臣好的旗号。”
“结果呢?皇嫂坏了身子,再不能有孕,皇兄也不会有嫡子了。我呢?母后又想将儿臣逼到何种境地?”
说完,她看着皇后呆愣的面容,苦笑了一声:“儿臣时常在想,您当初害的皇嫂不会再有子嗣,后来我生产时遭难,也坏了身子……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因果报应?”
“您做的错事,又以同样的方式,报应在了我——”
嘉宁公主话还没落,就被皇后一巴掌扇的偏过头去,白皙的面颊印着明晃晃的指印,还被皇后的指甲划开了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怀中的曹玉姝被吓得一愣,突地又是哇哇大哭起来,抱着嘉宁的脖颈直喊外祖母是坏人。
皇后也被自己魔怔的举动吓了一跳,颤抖着还有些发麻的掌心,不敢相信刚刚那一巴掌竟是自己打下去的。
“嘉宁,嘉宁……”
皇后有些无措,她紧紧抓住嘉宁公主的手腕,想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喃喃道:“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母后没想打你,没想打你……”
这还是嘉宁公主头一次挨打,她甩开皇后的手,抹了下面上的血痕,指腹上殷红的颜色那样的明显。
某些坚定的信念正在徐徐坍塌,曾经以为最好的母后,似乎从不曾真心爱过自己,她心中乱成一团。给出去的感情,不是一下子就能收回的,她敬重信任了皇后这么些年,到了现如今,剩下更多的是不知何去何从的迷茫。
嘉宁公主缓缓起身,一边安抚着怀中受惊的女儿,一边屈膝一礼,道:“玉姝哭的太厉害,看来今日儿臣是不方便在这儿陪您了。”
“这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来看望母后。”
她走的时候背影决然,没给皇后半分挽留的机会,气的皇后险些没厥过去,怒吼着把所有的宫人都撵了出去,这才颓然的跌坐在那里,眼神空旷而又呆滞:“为什么……为什么!就连本宫的女儿,都与本宫离了心!”
皇后不甘心。
或许她早已经明白了大势已去的道理。
百年的朝廷,千年的世家。朝国可以更迭,但掌握了一方财力的世家,就算在乱世之中,也能长存于世。大晋朝也不例外,甚至因为历代君王的妥协与退让,世家勋贵们发展的更加壮大了。
他们独据一府,一郡,甚则一州,与地方的官商勾结,势力盘根错节,百里之内的土地,莫不为世家所有,所辖百姓,莫不是世家奴仆,甚则君王,也往往都是他们的傀儡。
昔日的齐国公府,有世家勋贵的支持,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为何对上皇帝竟是节节败退?
自皇帝挥起手中的屠刀对准世家时,皇后先是轻视,后是震惊,再是慌张无措,她想不明白有千百年底蕴的世家,怎么竟会败得如此之快,但慢慢的,她明白了,皇帝这局,哪里是从贵妃入宫起开始布的?分明是在他初掌权柄时,就已经开始筹谋!
她原本还以为皇帝当初立自己为后,抹去了齐国公府的背叛,是一种无能的妥协,如今想来,却是在卧薪尝胆了!是自己,是高傲了太久的世家,对皇帝放松了警惕。
棋差一着,结局就是满盘皆输……
怀宸这日夜里并没有发热,他难得的父皇和母妃同寝,睡在二人中间,枕的是皇帝的臂膀,拉着的是顾瑾的手,这一觉睡得反而比以往都要踏实。
皇帝起身时,刚将手臂抽出来,就对上了顾瑾全然没有睡意的眉眼。要是往常,他必定会将人搂在怀里,亲吻缠磨一阵才算满足,但中间的小家伙睡得正香,他便只能伸手轻柔地抚摸着小姑娘的鬓角,压低了声音道:“怎么醒的如此早?再陪着宸儿睡一会儿吧。”
顾瑾也坐起身来,从榻角绕开了怀宸,赤着双足踩在地上:“昨日午后睡得太久,便醒的有些早,再就睡不着了。”
皇帝拧眉,搂着她的腰身将人放回榻上,亲自蹲身为顾瑾穿上了鞋袜,叮咛道:“寒从脚起,就算殿中还算暖和,也别赤着脚下地。”
顾瑾没躲,任由皇帝的动作,直到他想直起身时,才捧着他的脸,在那薄唇上吻了一口,道:“我亲自为夫君更衣,如何?”
小郡主病了
皇帝目光幽深,盯着顾瑾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先坚持不住,觉得尴尬,想要躲闪的时候,眼前人又突地将她抱起,稳稳当当的放在了地上,颇为坦然的抬起双臂,挑眉含笑地看着她道:“既是夫人所求,那为夫自然要满足,有劳夫人操持了。”
顾瑾:“……”
分明说的每个字都很正经,但从皇帝口中说出来,听在顾瑾的耳朵里,就总觉得像是变了味道,不那么正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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