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糕盒搬进朱家堂屋,朱保的媳妇儿拿着两个鼓囊囊的大红
封迎上来,塞到卫锦云手里,“卫掌柜真是救了急,这您务必收下。”
卫锦云笑着揣在怀里,院里很快传来及笄宴的笑语。
她没多留,转身牵着驴车出门时,天已经暗透了。她原本还想着今日再自家岁筵上露一手,眼下想来,大多人家这个时辰都已经开席了。
她正走着,又撞见巡逻的巡检司人,领头的冲她扬了扬手,“卫掌柜这才回?放心走,我们守着街安全得很。”
“好。”
卫锦云笑着应了声,牵着驴车慢慢往前走。
赵记熟食行铺子里的铁锅冒着热气,赵香萍正握着锅铲翻炒如意菜,嫩黄的如意菜在锅里滚了两滚,很快就泛出油亮的光泽。
孟哥儿蹲在旁边的小木凳上,手里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菜根,“阿娘,我把盆里的矮脚青都洗完了,叶子上的泥也冲干净了!”
赵香萍笑着点头,往锅里撒了勺盐,“放那儿吧,等阿娘炒完这盘。”
孟哥儿伸手去够灶台上的蛋饺,盘里的蛋饺鼓着金黄似元宝,他小心翼翼端起来,脚步轻快地往大堂走,“阿娘,我把蛋饺端出去啦!”
没一会儿,他又跑回厨房,凑在赵香萍身边,盯着水盆里游得欢的鱼,“阿娘,水盆里的鱼好肥呀,我们今年吃糖醋鱼还是豆腐鱼呢?我记得去年吃的是豆腐鱼,嫩嫩的。”
赵香萍停下锅铲,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就做你爱吃的糖醋鱼,再炖个豆腐鱼汤,这样孟哥儿就不用选了。”
铺子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是有人进来。
厨房的灶火还烧得旺,锅里的矮脚青滋滋冒油,赵香萍拿着锅铲,头也没回地扬声说,“王婶你来得正好,我做了些蛋饺,你给她们端过去吃,我这是香蕈肉馅的,你那是荸荠肉馅,味儿不一样,我家做这么多,也吃不完。”
话落半天没听见回应,她抬手擦了擦溅在手背上的油星,这才转过身,准备要开口问怎的不说话,声音却忽然卡在喉咙里。
男的约莫五十来岁,穿件藏青布袍,手里拿着个布包,鬓角的头白了大半。女的挨着他站着,裹着件红袄,头上包着块褐色头巾,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赵香萍手里的锅铲掉在灶台上,眼泪很快就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张了张嘴,声音颤得厉害,“爹......娘!”
赵母往前走了几步,哑着道,“阿萍,你今年......是不是又想说你日子过得舒畅,不用我们惦记?”
赵香萍使劲擦眼泪,话到嘴边只剩哽咽,“娘......”
赵母上前伸手拉住她的手,触到她一手的茧子,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记得她出嫁前她都舍不得让她在家中干活,是细细养着的。
“囡囡,苦了你了......”
她另一只手抚上女儿的脸颊,去擦她的眼泪,“娘都知晓,娘都知晓,囡囡什么都不用说,娘来陪囡囡过年了。”
卫锦云牵着驴车才到天庆观的的街口,昏黑的街道里就飘来两盏灯笼的光。卫芙菱和卫芙蕖打着小灯笼,拉着手到街口等她。
见到熟悉的身影,卫芙蕖也帮着拉驴车,“姐姐终于回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卫芙菱说着伸手拽住卫锦云的袖子,朝着云来香的方向喊,“祖母,姐姐回来啦!”
她们拉着卫锦云往铺子里走,还不忘帮着牵驴车的缰绳,凑在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姐姐,祖母做了好多菜,我们一口没吃噢,等姐姐回来再吃。”
大堂里烛火亮堂,长桌上摆好了岁筵。炖得奶白的鲈鱼羹,炸得金黄的春卷,撒了青蒜的蒸腊肉,炒矮脚青、红糖年糕......冒着淡淡的热气。
王秋兰正坐在桌边擦筷子,见她进来,立刻笑着起身,“可算回来了,快坐,就等你开席。”
她捧着碗热茶,递到她手里,“路上冷,快暖暖手。”
满桌的菜冒着热气,烛火映着祖母和妹妹们的笑脸。
卫芙菱用调羹挖了块八宝饭递到卫锦云碗里。
“姐姐快吃,甜一甜。”
她又舀了勺给自己尝,“过了今晚,我和蕖姐儿就八岁了,日后能更好地照顾姐姐。”
卫芙蕖也跟着递来一勺,轻声说,“姐姐尝尝,明年多长胖点。”
饭粒黏软绵密,混着融化的沙糖,咬开时,蜜枣甜,莲子粉,桂圆香。卫锦云点点头,把两口饭都吃光了。
饭后铺子里的烛火还亮着,推门出去时,漫天焰火正炸开,金红的光落在每个人脸上。这都是别家放得,那么高那么远,映在平江府的水里,纵使离得远,也能将铺子门口照亮。
卫芙菱和卫芙蕖举着卫锦云买的小焰火棒,一点燃就对着河面冲出焰火。姐姐给她们买了一大筐,够她们玩很久。
孟哥儿也举着一根,惊得卫芙菱连忙将小焰火棒对向河边,“孟哥儿你要把自己的脸炸花吗!”
孟哥儿笑着露出的牙,好像又长出不少,他很快就不是缺牙人了。
玩累了,几人捧着花灯往河边走。卫芙菱攥着竹架扎的兔子灯,卫芙蕖抱鲤鱼灯,丝瓜和毛豆跟在身后摇尾巴。
卫芙菱把兔子灯放进水里,灯顺着水流漂开时,丝瓜凑到河边嗅了嗅,卫芙蕖的鱼灯和孟哥儿的小莲花灯放进河后,三盏灯连成串漂远。
卫锦云裹着厚斗篷坐在铺门的竹椅上,目光追着远处追闹的孩子们。
王秋兰挨着她坐下,手里揣着暖手的手炉,忽然开口,“锦云,你觉得那位陆大人,到底如何?”
卫锦云低着脑袋,“挺,挺好的。”
王秋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只是挺好的?”
“那,陆大人真的挺好。”
王秋兰凑得更近了,“锦云,前两日你喝醉了抱着人陆大人的脖颈不撒手,脸埋在人大氅上‘陆岚别板着脸,笑一笑好看’,不会真忘了吧。”
卫锦云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惊恐又不可置信道,“啊?我,我真这样?祖母你不会是哄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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