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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为你指一条明路,如何?”
“可以。”君不犯不假思索地点头,可还没等那双眼睛里泛起喜意,他便接着说:“这就是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轮到你回到我的问题。”
眼睛的主人:“?”
“不是,我……”
它匆忙解释,却被君不犯无情打断:“你掉的是这根桃树枝,还是那根桃树枝,还是被雷劈过的桃树枝?”
桃枝辟邪驱鬼,雷击桃木尤甚。
托起叶片的手放了下去,盖住眼睛。
君不犯收回目光,甩了甩手里半湿的桃枝,走向不远处,拾起那根被他眼尖发现的两只手掌长的枯枝,指腹摩挲着枯枝表面明显的雷劈焦黑痕迹,再度抬脚上路。
他一行走,一行应付四面八方的妖魔鬼怪,虽然身体孱弱,并无几分武力,但凭着急智,还是坑了不少鬼怪。
若遇到十分不长眼的,手里的普通桃枝与雷击桃枝便能派上大用场,嘴再硬的恶鬼厉鬼,两棍下去,便也可了悟苦海回身的道。
半个时辰后,君不犯沿着山涧走到了山脚,可山外不是出路,而是一条横亘千里的无底深渊。
他一扬眉,某个念头从心底破土而出,涌到口边:“玩不起?”
深渊下巨物摆尾,掀起一片黑亮的鳞状闪光。
轰隆隆的巨响混杂着风雷之音响彻渊薮。
“……不,是你走错方向了。”
话音未落,庞然尾尖骤然扫向君不犯的眉心,他条件反射地躲避,却因为那扑面而来的尾巴太大,还是被扫中,重重甩回了山上。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深渊里,有懊恼的嗓音隆隆作响。
“失忆前一身反骨就算了。”
“失忆后怎么反骨更重了?!”
兰惹(2)
年轻的儒生蓦然睁开眼睛,阳光穿过密筛般的树荫,洒落倾斜的光柱,在地上打出一个个浅淡的光斑,随风摇晃。
微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发丝撩过眼皮有些痒,被他抬手拨开。
他撑坐起身,发现自己正靠坐在一株参天古树突出地面的树根上,背后是坚实硕高的主干,长满青黑色的苔藓,一摸一手滑腻阴凉。
“现在是……承平十三年。”青年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记忆,陌生又深刻,仿佛直接刻印在他脑中,“我叫君十九,淮阳人士,进京赶考途中路过这片山林,因夜里不便赶路,所以在此休憩……一……晚。”
说着说着,他的脑中掠过一个模糊不清的念头,大致是山中留宿,像某个志怪故事的开头,那故事中还有个什么……
想到这里,君十九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向前方。
只见青绿枝叶与苍翠古藤交错相间的阴影间,一座破旧的古寺静静矗立着,仿佛生在光阴罅隙里,沉静,幽深,意韵神秘。
门上歪着一面破败腐朽的牌匾,上书三字——兰惹寺。
这个名耳熟,但中间这个字似乎不应是这种写法。
君十九心头没来由地冒出这句话,随即看了一眼天色,勉强从枝干间隙中泻出的晚霞光彩分辨时辰,应该已近黄昏。
“我从昨晚一觉睡到了今日傍晚?”君十九面无表情,“这都没死,看来这片林子也不是很危险。”
说着,他转身就要继续赶路,但脚步刚抬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便又让他放了下去。
直觉告诉他夜里不应出行,最好寻个能栖身的所在再将就一晚。
君十九蹙眉,对这没来由的预感疑虑深重,但仍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调头走向不远处的兰惹寺。
附近唯一可供栖身的地方这有这座古寺,反正说了是将就,在门边对付一夜便是。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要真的碰上了,离门近也好跑……嗯?他为什么要跑?
思绪突然中断,君十九挠挠鬓角,对自己现下的状况越发不解。
他只是在林子里睡了一觉,怎么醒来后却觉得处处古怪?
正琢磨着,君十九的脚冷不丁被石头磕了一下,低头看去,就见枯枝败叶间露出一角青石台阶,往上走三级,便是兰惹寺的门槛。
他默默调高了步伐。
走近寺前,君十九推开半掩的木门,出乎意料的没有碎石沙砾粉尘之类的东西掉下来,寺内也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就连那尊立在大门正对面的拈花无脸佛像都泛着温润洁净的光泽,似乎每日都有人来此打扫擦洗,分外诡异。
他仰头打量这尊足有三人高的佛像,翻遍记忆也找不出祂是哪位佛主,但借了人家的地休息,自然要对人客气一点,于是他合掌拜了三下,才迈进门槛。
刚进入寺中,一股寒凉至极的风便拂过君十九耳畔,冻得他耳尖冰冷,手指摸上去都没了知觉。
他循着风向望过去,在佛像右侧发现了一扇低矮狭窄,仅能容一人低头弯腰通过的小门,门后依稀透出亮光,还有沙沙的草木摩挲音在风里涌动。
按说,君十九是个惜命谨慎的性子,又一心惦记着赶考,不应该对这扇明显有问题的门心生好奇与探究欲。
可他潜意识里又觉得去看看也无妨,纵然里面真有什么妖精鬼怪,也不是他一合之敌,不必如此谨小慎微。
两种相悖的认知让君十九若有所思,但暂时不做深想,掂了掂背上的书篓,不紧不慢地穿过那扇小门。
门后天光乍亮,清寒的风吹皱一池深绿色的水波,竹枝摩挲,岸边低矮的水草与野兰花摇曳摆动,幽幽绿意在空气中浸染开来,将低垂无云的天也染成了浸水翡翠般深沉冷暗的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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