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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中带白,像黏糊糊的半干的油脂,我之前咬过它们一口,满嘴都是那种油腻黏滑的腐臭味……呕!”
意尘梦形容了一下那个口感,把自己恶心吐了。
君十九的喉咙也有些不舒服,用力清了清嗓子:“既然寺里的神像不是菩萨,这些果子上又没有油腻感,应该不是老树精和蜡人大发善心为我摘的。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不吃,留给你吧,或吃或扔,随你处置。”
意尘梦干呕完,身子一扭撩起水花,精准泼在那些果子上。
“果子是好东西,出了这里别地再找不到了,你还是带上点吧,不吃当收藏也好啊。”
它一面说,一面继续撩水冲洗果子。
“你别看我一直生活在这里,其实吃这种果子的次数也不多。它们一年一熟,一次熟一个月,金贵死了。你运气好正好赶上,怎么能不抓紧机会多尝一点?即使是在那位大人睡着的时候,我想摘也……也……”
意尘梦的声音突然变得像傀儡卡涩般一顿一顿的,君十九疑惑看去,就见它把本就圆的双眼瞪成了凸起的满月状,眼神中满是震惊、不解、茫然无措,仿佛看见了猪撞树上,人撞猪上,树一怒之下拔地而起,把人和猪一起种进地里的怪谲场景。
“你想到什么了?”君十九问。
意尘梦眨眨眼,默默放下扬到半空的尾巴,后退一段距离,看着那两摞果子小心翼翼地说:“先生,那些果子上……有那位大人的气息。”
“嗯。”君十九不以为意,“长在祂身边,自然会染上祂的气息。”
“……不是这个意思。”意尘梦用力甩动尾巴,“我的意思是,那种气息很浓郁,是必须在祂身上存放过一段时间才能达到的……程度。”
“……”
君十九望着果子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你想说,果子是祂给我摘的?”
“不管是不是,好歹一片心意,你多少拿几个吧。”意尘梦生硬地转移话题。
“不……”
君十九下意识要拒绝,他对来历不明的东西毫无兴趣,再好也不想放在身边。
可当他的目光落到那些果子上,看着它们金黄的表皮反射出五彩斑斓的虹光,拒绝的话忽的一顿,又收了回去。
“这东西能放多久?”
意尘梦:“地老天荒。”
君十九被它逗乐了,弯腰从细密纤弱的枝条上取下三个。
“好,那我拿三个作为纪念,剩下的你留着吃。”
“嗯嗯,我给你留着!”意尘梦笑眯眯地点头,应的话却驴唇不对马嘴。
君十九当然明白个中原因,也没为难它,再次挥手道别后从小门离开。
他走得干脆利落,所以未曾发觉,在自己转身之后,意尘梦的身体原地僵成了一根鱼棍。
鱼棍背后的潭水泛起层层褶皱,密密涟漪,天光倾泻入水,照起一片灿灿的虹色鳞光。
……
兰惹寺内光线黯淡,无脸神像仍然立于原位,拈花垂首,气韵悠长,唯一较昨日的不同之处,便是身前两侧多了两尊蜡质的人像,身段袅娜,雌雄莫辨。
蜡人头顶各支着一根引线,两团红白相间的奇异火焰静静燃烧着,不时因吹过的风而左右摇摆。
阴冷的空气里多出一种说不上来的甜腻香味,明明是让人皮酥骨软的暖香,君十九闻着却有点犯恶心。
从蜡人身边走过,君十九屏住呼吸,朝神像合手三拜,而后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一股潮湿的狂风陡然袭来,将他撞回门槛里,又把古寺门窗吹得砰啪作响,屋檐梁柱皆隐隐颤动。
不多时,暴雨倾盆而下,打得天地一白,漫天都是震耳欲聋又空幽冷寂的风雨声。
君十九站在门槛前看了半晌的雨,见雨势并无转小之意,便转身问神像:“你弄的鬼?”
神像默然,蜡人头顶的火光却来回跳跃得欢快,明灭不定的烛光打在它们脸上,将满面喜庆的笑容映照得阴森诡谲起来。
“看来真是你弄的,都说狗仗人势,若不如此,你家养的狗不会这么高兴。”君十九的声调毫无起伏,面上亦无波澜。
他放下书篓,在里面翻了翻,睫毛垂下又抬起,心头定下几个清晰的想法,再把手伸进书篓。
手一掏,摸出了一本《道德经》。
再一掏,一沓黄纸,一盒朱泥,一支油黑发亮的紫檀狼毫笔。
最后一掏,一柄细窄的三尺青锋,银刃如满月,光华流转,煞气凛然。
“我带这些东西去赶考?”君十九心绪平静,面上却露出好似真情实感的疑惑,随即又被心中生发出的莫名的肯定情绪变成了然。
他突然笑了一笑:“嗯,对,考试就需要这些东西。我是考生,随身带着笔墨纸张与需要温习的书本很合。而路途遥远,为了自保,带一柄剑也是正常。”
轻微的嗓音刚一落地,君十九的耳边便拂过一道悦耳的笑声,那声音很熟悉,很年轻,并不惹他讨厌,想来不属于寺里现有的那几个棒槌。
他四下一找,没找到笑声的主人,仿佛那声轻笑只是他紧张之下的幻觉。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何时紧张过,但大脑说他在紧张,那他便紧张吧。
君十九抛开这些唯心的念头,转身面向神像,盘腿坐下,将《道德经》垫在膝前。
他脑后的空气忽然一阵波动,浮起些意味不明的词句。
——君哥要开始念经超度鬼怪了吗?好紧张!
——《道德经》没有超度的作用吧?怎么不掏出《金刚经》、《大悲咒》、《度人经》之类的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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